無定向風
歐元將如何崩潰?
在德法兩國主催下,歐盟廿六國歃血為盟,今後將恪守穩健理財、平衡收支的原則,以免歐元區債務危機進一步惡化。金馬倫首相一士諤諤,歐盟廿七國,唯獨英國沒有加入財政盟約。先是置身於十七國組成的歐元區之外,現今又拒絕加入財政盟約,英國人如何看待歐元的前景又還用多說嗎?
一輩子沒有到過歐洲多少趟,而每一趟都只是跑馬看花,對歐洲哪有什麼認識?要是對歐元區的未來稍為有點想法,那主要是拜「歐元之父」蒙代爾( Robert Mundell 1932-)之賜:後生時讀過他那篇經典—— Optimum Currency Area——對「充分有效運作」的貨幣區要具備些什麼條件略知一二;這些年來又一再有幸親炙教益,從蒙代爾口中得知他對歐元區的若干看法。然而認識皮毛,對歐元未來這個大課題又下得什麼判斷?
沒有條件不貶值
儘管如此,那可沒有動搖鄙人對歐元區的悲觀展望。一無水晶球在握,復欠內幕消息,只是早前在 BBC上聽過幾位專家議論歐元的未來,其中英國的 Sir Martin Jacomb( 1929-)的議論直是有醍醐灌頂之效。在他來說,歐元區解體無疑,由是鞏固了我的悲觀展望。他說了些什麼?
很簡單,希臘、西班牙、葡萄牙、意大利等邊緣歐元區國家的失業率大都徘徊在 20%的水平;兩成勞動人口找不到工作的國家沒有不貶值貨幣的餘地。偏偏歐元區就是不容許成員國家貶值,最終的結果會是什麼倒又清楚不過。何以我對這位專家的判斷那麼有信心?
《水槍論》百試百靈
對這個判斷有信心並非單純因為他是英國的爵士,只是很久、很久以前,師傅傳授了一套叫《水槍論》的秘笈給我;這麼多年來反覆驗證,按這個理論作判斷,可以說百試百靈。師傅的《水槍論》是這樣的:水槍注滿水,封實出水口,猛力拉扳掣,則必然有水射出來;要不是衝破出水口,便是在某一二較弱的夾縫射出來。總的而言,給封實出水口的水槍加壓,水總還是要射出來的。
對不起,這個《水槍論》純粹是鄙人的杜撰。師傅有不少科學研究成果,散見各大學報,當中可從來沒有個什麼《水槍論》。上述只是鄙人對《價格管制理論》的有限掌握,再以我有限的詞彙加以演繹而已,傳真與否另議。這裡所說的「價格管制」是泛指一切像封實水槍出水口般的干預行為,包括像歐元區那樣罔顧市場現實,十七個國家共用同一種貨幣。面對壓力,正常調節渠道堵塞了,便得循別的渠道加以宣洩。
路路不通
教科書告訴我們,經濟衰退,兩成人失業,解困之道不外乎三個。一、政府增加財政開支以製造就業;二、採行量化寬鬆的貨幣政策降低利率以刺激需求、促進就業;三、貨幣貶值以刺激出口製造就業機會。在希臘、西班牙等國家來說,三者皆路路不通。
這些國家既以歐元為共同貨幣,那當然沒有獨自貶值的餘地。沒有獨立的貨幣,故此也沒有條件作量化寬鬆。更何況這些國家的銀行大都境況堪危,那又何來本事增加借貸?整個歐元區的國家現今莫不負債纍纍,要使出財政手段刺激經濟,先便要發債借貸。今時今日,什麼人還肯買希臘的國債?舉借無門,那又何以刺激經濟?而這便關繫到歐元的未來命運了。
政府印行借據
早前《經濟學人》一再探討過歐元區將如何解體的課題,其中的一個想法是從阿根廷披索跟美元脫鈎而得到的靈感:阿根廷政府陷入財困,有些地方政府拍手無塵,沒有錢出糧;無計可施,於是印製借據( IOU)發放給員工以為緩兵之計。不消多久這些借據竟然廣為流通,儼然成為新的貨幣。若然希臘等國的經濟進一步惡化,迫於無奈,他們不難便會像阿根廷的一些地方政府那樣啟動印製機,發行借據。
劣幣驅逐良幣
發行之初,這些借據大有可能依然以歐元為單位,一兌一等值使用。然而劣幣驅逐良幣,人們早晚會囤積歐元,最終令之從市面絕迹。物以罕為貴,歐元供應減少,不消說會相對於這些借據而升值了——其效果則形同陷入財困的國家發行新貨幣,而新貨幣相對於歐元貶值。這麼一來當然有刺激經濟之效。
不過發行借據、變相貶值的做法極其量只會局限於若干地方政府,難成氣候。整個國家都這樣做,那是正正式式脫離歐元區了。即便歐元區未正式解體,另一股劣幣驅逐良幣的勢力已起動,催化其事。早前我已在此轉述 BBC的報導,說人們害怕意大利早晚會脫離歐元區,為求保值,好些意大利人已開始囤積大面額歐元,以致最大面額的五十歐元鈔票幾乎從市面絕迹。
BBC新近的報導又說希臘的存戶對本國的銀行不放心,紛紛把資金轉存德國銀行,那是劣幣驅逐良幣的另類演繹了。這麼一來,資金外流,希臘的銀根必然更形緊絀,令衰退惡化,失業率進一步攀升,以致尋找別的渠道宣洩的壓力升級。
管制資金、封鎖邊界
為保值而各施各法「走資」的勢頭不容小覷。《經濟學人》危言聳聽:這樣發展下去,面對財困的國家不難會以行政手段管制資金;為了阻止人們攜帶現金外逃,更不難會封鎖邊境。真的有這麼的一天,那當然是完全違反成立歐盟及歐元區的初衷了。
不要以為只是希臘人才對本國的銀行不放心,《經濟學人》說西門子這間德資跨國集團對德國的銀行同樣放心不下。為求穩陣,他們成立了銀行,好夠資格把流動資金直接存入歐洲中央銀行。人心惶惶,要專心一致做生意搞好經濟又豈不難矣哉?經濟不前,後果會是什麼也就毋須多說了。
為困局添煩添亂
不幸歐洲政府及國際金融組織卻偏偏挑這個時辰來作這種、那種改革,為困局徒添變數。為了處理在美國爆發的金融海嘯帶來的後遺症,國際間一致議決要金融機構增加資本額好加強他們應付危機的能力。這個要求的實質效果是令金融機構收縮信貸,那當然無助於復甦經濟了。
與此同時,德法兩國又挑這個時候來要求歐盟廿六國加強財政紀律,甚至要各國修改憲法以平衡收支。履行財政盟約的後果之一是各國全面緊縮開支,那當然亦非振興經濟之道了。金融、財政兩相緊絀,則又形同刻意製造失業了。
這般局面一如猛力拉水槍扳掣——失業率不斷漲升,匯率不能調整,猶如出水口可給封實了;更又無從在財政、金融措施上有所疏通施緩,結果不難想像:《水槍論》斷言水總是要射出來的,師傅可沒有教落最終水會從哪個方向射出來。世事難料
從 BBC聽回來的。臨近聖誕,挪威的牛油賣斷市,出現搶購潮。何也?
太陽之下無新事。原因不外乎供求而已。供應:夏天雨水多,牛奶較為「淡」,打擊牛油產量;需求:挪威人吃「低碳水化合物餐單」( low carb diet)修身蔚為潮流,牛油煎煙肉猶為時興。一消一長,而牛油斷貨矣。
修身時興以致牛油渴市,世事又豈不難料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