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入魏晉
2011年04月14日
移民外國之後，袋藏一本美加或歐盟護照，很安全的時候，看完了電影「王者無言」，若真要讀點中國書，最好看點中國歷史。
此時此刻，我會推薦讀魏晉這一章。
魏晉上承曹操，下啟南北朝之亂，其實是中國的一個斷層的時代。
都以為曹操殘暴獨裁，其實曹操還有點文化，曹操善待有才華的知識份子。曹操死後，讓司馬父子來收拾殘局，就變了一個樣。
司馬氏以殺奪的手段，建立晉朝。擁戴這個朝廷的，沒有什麼正直忠良之人。此時「風俗淫邪，是非顛倒，尤其所謂文人，做人以行同禽獸為通達，做官以無恥苟得為才能」。
以上這一段，是當代歷史學家范文瀾的結論。范文瀾自己，也不是很有風骨的知識份子，但總算看透了魏晉的黑暗：「凡放棄職事、毫不用心的人，都享受盛名。誰要真心做事，就得遭受斥責，像灰塵那樣被輕蔑。是非善惡都不在話下，群起而爭的只是錢財。求官的人，選擇有利可圖的官才做，無利就不做。大官身兼十數職，實際是一職也不管，重要事件，處理錯了十之八九。世家子弟，越次超昇，很快做得大官。普通士人，努力奔競，希望獲得較高的官。士族婦女同樣腐朽，她們使用婢僕，什麼事都不做，有的任情淫亂，有的兇悍殺婢妾，沒有人認為不應該。風俗政治，敗壞到這個地步，大亂是無可避免的了。」
讀中國歷史，要看得通，博古通今，不是那麼容易。
當時的知識份子代表，誰都知道是竹林七賢，七人也不都是一樣的，像稽康和向秀，反對禮法，就不肯當司馬氏的官。至於山濤和王戎，口說虛無，實際上擁護禮法，而且不捨得司馬父子操控的那個「龐大市場」。稽康的「與山巨源絕交書」，雖有點酸氣，但斥責山濤，磅礡氣勢，於今沛然。
了解中國文化歷史，許多人不知從何入手。當前不如由魏晉開始，即無隔閡。兩千年前的狀況，與二十一世紀無異。其中一脈相承的，就叫做民族基因。不過中國歷史綿長，魏晉也是一眨眼。這個國家，黑暗的朝代，又多又長。一個中國文人，如果生在明成祖年間，活七十歲，死時才剛正德皇帝上朝，慢慢等吧，後面還有嘉靖、萬曆、天啟、崇禎的一大堆，還有一百五十年才到清兵入關。所以拿個外國護照最重要，在洛磯山下呷茶賞史，想想，魏晉和明朝的人，識兩個字的，又不懂英語，那時的歐美，又尚未開化，沒得移民，才是真慘。
（陶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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