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軍保釣漢疆突擊隊血淚史曝光 .黃銘俊
一九九零年夏天,台灣軍方以「漢疆演習」為名的極機密任務,擬定由全軍戰技競賽冠軍、戰力超強的空特四十五連隊員登上釣島,插上中華民國旗並摧毀日本設立的燈塔、堡壘及電台等設施,以宣示主權,但被親日總統李登輝於最後關頭否決,壯志未酬。突擊隊隊員已寫好遺書,自許為「八百壯士」,為國犧牲。如今連長關至德上尉及輔導長楊立中尉現身,揭開秘密訓練及計劃夭折內情。
長久以來,在台灣的中華民國國軍,在保護釣魚台主權上,真是瞻前顧後,毫無作為嗎?答案在相關歷史水落石出之後,已經證實是否定的,只是在現實的國際環境下,它是一樁官方既不會「承認」又不能「否認」的歷史公案。
台灣的前總統李登輝,日前公開宣示強調釣魚台並非中華民國領土,他瘋言囈語,在台灣引不起太多迴響,但保護釣魚台主權,卻再度成為熱門議題。據深入了解,民國七十九年(一九九零年)夏天,在時任行政院長郝柏村主導下,台灣軍方確曾有以「漢疆演習」為名的極機密任務,擬定由空特四十五連弟兄登上釣魚台,安置中華民國旗並摧毀日本設立的設施,以宣示主權的計劃。
軍方曾要求該項行動避免與日方正面衝突,但是壯志未酬,任務最後因故在一九九零年十一月五日終止,留下一堆歷史謎團。但隨著時空情勢挪移,歷史真相終於逐漸明朗。
一九八九年,台灣漁船在釣魚台附近海域作業,遭日本海上保安廳強力驅逐,引發第二波保釣運動,在守土有責的強烈認知下,台灣軍方開始研擬各種因應方案,其中包括派遣精銳兵力,登上釣魚台宣示主權之計劃。
當時台灣軍方對於日本人強佔釣魚台,並經常強制驅離台灣漁民,一直極為反感,所以慎重考慮派遣部隊上島插上國旗,強力宣示主權並加以有效反制,再由海空機艦掩護撤離。
這項代號為「漢疆演習」的極機密任務,最後經聯三作戰次長常志華中將親自規劃,曾任陸軍總司令、時任助次李建中將軍也參與其中,敲定由駐紮在台灣桃園龍潭九龍村、當時駐地「中興營區」、代號「武漢部隊」的陸軍獨立六十二旅(現在的空特八六二群),其中步四營四十五連擔任這項艱鉅又特殊光榮的任務。
當年六十二旅的少將旅長,其實是前陸軍副總司令賈輔義中將(坊間流傳是前任國安局長薛石民上將,應該是誤傳),至於當時空特部司令則是現任立法委員、曾任國防大學校長的陳鎮湘上將。四十五連直隸的步四營營長是張傳善中校,時任營輔導長則為吳中傑少校,但當時實際的情況是步兵第四營並未依指揮體系,指導四十五連四十五位官兵執行任務。而是由旅部直接掌握,並由林姓作戰科長(林科長日後因車禍身亡)在上級指導下,直接執行這項任務。
該連編餘人員,則由副連長張雄偉中尉帶領,正常執行一般性的戰備演訓任務,並擔任衛兵崗哨與勤務支援任務,雙方保持高度隔離狀態,也嚴禁探詢以利任務遂行。在民間一般報道裏,漢疆突擊隊整訓一週後,就奉令解編歸建,其實是訛誤的。據隊員表示,整個整訓過程將近一個月左右,而且是在非常緊湊的過程中,進行密集訓練,加上保密封鎖,漢疆成員是在一種「山中無甲子」的情況下,渡過那段艱辛歲月。因此漢疆備戰時間從「計劃作為」到全案終止,依常情推理與人員驗證,應該不超過三個月。
高度保密繞過許多層級
擔任陸總衛戌及戰略預備隊的六十二旅,為了執行這項任務,繞過了許多層級與單位,在高度保密的狀況下,積極地準備保土護民的神聖任務。留下許多精采而動人的故事,難以為外人道,當然也不容青史盡成灰!
多位曾參與漢疆演習的退役軍官,由於不能留下隻字片語,只能事後回憶,當年旅部將漢疆演習內容視為最高機密,因此四十五連弟兄在受命後,立即與其他部隊隔離,嚴格限制對外通訊之餘,還被要求隨時全副武裝,真正符合「枕戈待旦」的精神要求。他們在訓練期間同吃同穿,甚至洗澡上廁所都是同進退,同一時間,這四十五位弟兄幾乎從地球蒸發,現任竹東高中化學老師的鍾文君因久未與女友連絡,事後慘遭「兵變」之痛。但事隔多年,他反而有個幸福美滿的家庭,也能豪氣告訴子女,他以身為突擊隊員為榮。
長官雖未具體言明任務目標何在,但在沙盤推演台上眼見當地模型,實際訓練又都是以釣魚台主島與南小島地形作模擬,再加上當年為漁民保釣的氣氛熾烈,突擊隊弟兄大都心裏有數,他們將去執行變數甚多的特殊危險任務。在這之前,許多弟兄對釣魚台印象模糊,有人甚至聞所未聞,但一個月下來,釣魚台身影一直烙印在他們腦海之中。
連長關至德曾在受命時,被召喚至旅部操場司令台後方,觀看可能由美軍慢速機所拍攝的釣魚台繞島影帶,之後在狀況推演的場合中依據模型反覆操作,釣魚台已經是大家耳熟能詳的目標區。
廣東籍連長武功高強
祖籍廣東、時任隊長的連長關至德上尉(陸官校專科六期)及擔任副隊長的輔導長楊立中尉(政戰學校正三十五期影劇系)接受訪談表示,當年四十五連才剛剛代表六十二旅參加各項體能戰技競賽,成績卓越,戰力處於巔峰,因此雀屏中選。「我們甚至擊敗陸戰隊及憲兵等友軍代表單位,上級挑選我們當然是有原因的。」關至德很平實地說明當年被挑選上的原由,但在弟兄眼中,他卻是個積極任事、企圖心超強甚至嚴苛的「連仔」(台語連長之意)。
傳令話務兵王清河回憶:關連長能夠「單手刺槍」無人匹敵,在五千公尺長跑總是一馬當先,甚至能邊跑邊回頭通報時限,在已經是「人人皆精銳」的傘兵中身先士卒,當年剽悍的形象與現在「慈眉善目」模樣大異其趣,無怪乎當年弟兄跟隨這位長官雖然「幹譙」聲不斷,但在歷經同生死的淬練之後,現在的突擊隊弟兄聯繫頻繁,「革命感情」之好,常令人為之動容。
平均年齡不逾廿三歲
在參與的三位軍官中,預官三十九期的少尉排長簡宜天是位沉穩的書生排長,但體能戰技不輸義務役的士官兵。從任務「受命」開始,大夥生死見真章,這群平均年齡不超過二十三歲的大孩子,人人彷彿心智成熟五歲以上。
漢疆弟兄雖然事後星散四方,但每次看到釣魚台的相關報道,心中始終都有無比悸動。心想如果當年他們去了,達成任務當然成為英雄,但壯烈成仁也許會激起全民抗敵意志,也算軍人犧牲,死得其所了。
輔導長楊立事後追憶,「也許上級要我們成為四行倉庫裏的抗日前輩」,但不論如何,「明知山有虎,也要偏往虎山行」是這些精銳選鋒當年的寫照。
關至德回憶,當年挑選隊員,體能戰技與反應能力當然是首選,家中是獨子或已成家的就盡量排除,但以志願者為優先,他印象最深刻的是一位入選的弟兄其實家境困難,一位未入選但「混江湖」的弟兄挺身而出願意代替出征,那股凜然的義氣,真應了「仗義需靠屠狗輩」這句古語!
看《八百壯士》壯心志
在二十二年前,資訊設備並不發達的時代,六十二旅全部只有一台二八六文書處理用的電腦,為了保密,也為了調整名單,經常「名單造冊」複寫到「天翻地覆」的地步,而整個作戰計劃也一修再修,逐項驗證,全隊弟兄被操練到人仰馬翻「非人」的境界。
為了維持士氣,在加強訓練的過程中,年輕的連長與輔導長找來了《八百壯士》、《英烈千秋》等愛國影片,放給弟兄們看,輔導長楊立說:「平常看莒光日(軍事電視節目)都會打瞌睡的弟兄,都聚精會神若有所思,我每看一次都會撇過頭去眼眶濕潤,至今難以忘懷。」
從此之後,關連長與楊立及其他弟兄,漢疆計劃成為深埋內心的光榮印記。
計劃插國旗拆日軍設施
依據作戰規劃,四十五連弟兄將分乘八架陸軍UH-1H直升機,在武裝直升機的掩護下,低空越海抵達釣魚台後,由連長關至德上尉率隊機降登上釣魚台主島、輔導長楊立中尉率隊登上南小島,主要任務是在兩島上插上國旗及識別物,如有餘裕則盡速清除島上日方燈塔、碉堡及電台等設施後撤離。
也就是基本想定與作戰計劃,都希望能在日本方面發現之前,就已達成任務返防,所以攜帶的彈藥其實不多,每人大約只有一個「攜行量」(大約一百二十發)M-16子彈和四枚手榴彈,另外四千發則由後續運補直升機空運補充。
由於陸軍UH-1H直升機載重量有限,官兵所攜帶的通訊器材(四部PRC-77)與爆材等裝備都被要求盡量簡化,甚至時常實施上飛機過磅,到了「錙銖必較」的地步,最後甚至連74式機槍和其他重武器都要求精簡,但攜帶了3.5火箭筒以備火力支援。
關至德表示,為了執行這項任務,每位官兵都換發全新的兩套軍服,甚至換發全新塗滿黃油的M-16步槍,上面並無明顯的國軍財產標誌,具領槍枝及其他裝備之後,突擊隊員實施大量「歸零射擊」與實彈戰鬥射擊,務求「人器合一」。
拿掉身上國軍標誌
對這些精銳部隊而言,武器操作和格鬥戰技已經是很快上手的基本功,其實他們要加強演練的是依據釣島當地的地形,迅速佔領地形要點,掩護達成特種部隊特定的任務要求,而不是與敵人戀棧接戰。
儘管如此,因為涉及國與國主權爭議,上級長官也要求參與演習的軍士官兵拿掉身上的兵籍名牌、階級領章或臂章以及傘徽等,避免節外生枝。至於外間流傳拿「立可白」(塗改液)筆寫下姓名,以備辨認捐軀遺體的作法,其實並不是當時的原始規劃。
至於為何當時不使用國軍剛引進的B-234運輸直升機,直接載運這個相當於一個「加強排」的兵力,連長關至德證實,初期任務提示確實有此計劃,但使用B-234運輸直升機操作成本及風險較高,因此很快被UH-1H直升機取代。
雖然作戰計劃也明確要求士官兵盡量避免與島上可能出現的日本自衛隊或海上保安廳人員正面衝突,在大部分弟兄不諳日語的情況下,甚至為了能與日人溝通,表達釣島是中華民國領土,演習計劃中還規劃一位通曉日文的旅部連大專兵某弟兄,要在「D日」當天,受命直接跟隨部隊前往,但在訓練時,這位弟兄並未隨同參訓,當然也事前也不知情。這也是依照UH-1H直升機的準則,明明載重量還有餘裕,卻硬擠出備載負荷量的原因。
為完成渡海任務,突擊隊與陸航直升機實施組合訓練,每位隊員的共同記憶就是不斷長程飛行,弟兄也領到新型的所謂救生枕(充氣式救生衣)顯示航程長時間要經過海上,自然也有迫降海上的風險。
為了達成任務,軍方將日方可能的武力攻擊,包括來自陸海空各方面的可能情況,都列入因應科目,但由於訓練時,未必就能全盤掌握實際狀況,四十五連弟兄還是做好「與島共存亡」的心理準備,繳回了「軍人補給證」,並簽下遺書與切結書。這群弟兄每天都在繁忙緊張的演訓過程中,逐漸將生命交付給東海之遙的領土釣魚台。
為每位弟兄拍「遺照」
輔導長楊立回憶,他當時不是用一般相機,為每位參與的弟兄預備可能犧牲之後的「遺照」,而是奉令讓每個人在V-8鏡頭前,大聲報名拍攝五秒鐘。也就是高喊「我是某某某」後再輪流換下一位,畫面上清楚記載拍攝時間。
然後他就將這卷影帶與訓練過程的實況影帶繳交給上級。因為身為軍官,他當然知道此行有極高的風險,幾乎是噙著淚水完成這項拍攝任務,讓他永生難忘,甚至在夢中,都會不斷出現這群年輕生命悲壯的畫面!
由於連長關至德經常需至旅部開會,輔導長楊立中尉必須「看家」與帶隊操課,與弟兄互動頻繁,由於親身經歷整個心路歷程,又必須鼓舞士氣,維持戰力並避免「畏戰」、「懼戰」氣氛發酵。
楊立說「當時我年輕,更才疏學淺,只好拼命舉一些黃花崗烈士、八百壯士的故事來激勵他們」,他真希望能多舉些近期國軍的典範實例,可惜承平已久的國軍,竟不易找出讓人感動的戰鬥英雄。
對一群年輕的突擊隊員來說,他們只是一項任務計劃的一小部分,甚難從他們的角度得窺完整全貌,但他們的視角還是也可觀察當時整個計劃的輪廓。
首先在武器裝備方面,當年的國軍空降特戰部隊是一支輕忽飄渺的輕裝部隊,擅長「快打快進」的戰術,因此和其他特種部隊一樣,執行任務時以任務編成若干指揮、通訊、爆破、掩護等小組,而非班、排、連建制派遣,由於任務性質,因此若干根國旗與摧毀目標的炸藥,反而變成重要的武器裝備,而非特戰步兵單位平常使用的各式輕重兵器,因此這次任務不論成敗,其實都有它「強力保釣」的特定意涵。
起飛前夕計劃生變
外間的一個版本,是漢疆突擊隊已經開始執行「D日」行動,經過長途飛行之後,因前總統李登輝知悉,並堅決反對執行任務而被召回,實際上與事實有所出入,其實當天出動的時候,在最後關頭,現場指揮關至德連長並沒搭上其中任何一架直升機,而是奉令留在旅部作戰科與科長討論狀況處置。但為何他沒搭上直升機,還是一個謎。但就是說,在起飛前夕,計劃已經生變。
機隊返航之後,相關單位長官接獲指示停止任務,有關人士齊聚機坪,部隊奉命解繳武器彈藥裝備,填寫保密切結等文件,弟兄被告誡嚴格保密,任務宣告中止。熱血沸騰的漢疆演習迅速急凍,迄今冰封二十餘年,直到近年來才稍事融冰。
關連長事後回憶,當年高雄市長吳敦義率台灣區運聖火團開赴釣魚台,隨行大批漁船鎩羽而歸,那前後五天是他軍人生涯最刻骨銘心的五天。因為必須時刻備戰出發,但也可看出漢疆突擊隊並不完全僅是登島插旗並摧毀日方設施而已,也有機動性打擊或掩護的多方面兵力運用。
廣東籍的關至德連長也經常以第一線指揮官的角色,向他的上級提出「意見具申」與請示處置意見,其中一項問題就是國軍一旦登島,後撤不及,遭日軍圍攻,而中國大陸出兵相救,該如何處置?這個大哉問的問題,當時的長官沒有具體答覆,「我想到今天的上級也不會有具體指示」,關至德沒有答案,但他的長官們有答案嗎?
事後大家憶及,所有突擊隊員都同意,這種宣示性的軍事行動風險極高,折損率大,如果現在這個時代來執行,依然是冒險性極高的舉動,因為除非能排除海空障礙或電子干擾,迅速佔領而又能長期佔有,才有軍事上的實質意義。但是如果實際上是要他們當高爆炸藥裏的「引信」,那就是有某種戰略價值的行動,也許當年國軍上級的意圖,就是讓這群英勇奉命的特種戰士,把生命留在島上,綻放出民族燦爛的花朵。
今天考驗最高統帥決心
詢及每位勇敢見證歷史的漢疆突擊隊弟兄,問一個不近情理的問題—那就是「如果今天上級還派你去,你會不會再去?」他們的答案讓我既感動又感慨,他們說:「如果我是軍人我一定會去,但也要看三軍最高統帥是否有決心要我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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