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看雲起時
孤僻之謎
梁班子上任一年不足,公信力潰敗,行政會議班子頻出醜聞。對於了解中國人和中國政治的專業評論人,有此「進展」,絕不奇怪,完全意料中事。
行政會議拉雜成軍,無「英才」願效力,誰都知道源於梁先生幾十年來在香港中環「人脈不佳」。本來一個人特立獨行,不喜與凡俗飲食應酬,在中國人社會崖岸清高,如果做得到,絕對是可媲美聖女貞德的高尚情操。中國人社會是一座巨大的酒池肉林,利益關係的輸送與攀求,飯桌邊一坐,乾茅台、進食娃娃魚,中國式貪腐由此而起。「民以食為天」,中國的美食家沒有幾個,在飯桌上追尋利益的食客卻成億上萬,因此梁先生幾十年來竟然奇迹地沒有沾染此等中國頭等惡習,本來是一大奇迹,理應備受讚揚。
但可惜中國人搞政治,跟今日香港人人羨慕的英國殖民地風格不同。英國人飲食細胞遲鈍,行政管理反而可以繞過中國人的「飲食障」,以君子的品格為宗,以理性和公義為基礎,領導香港這個遠東殖民地,即能摒棄私心,加上種族殖民主義守則,白人總督、布政司、三軍司令、滙豐大班,一百六十年來不屑與本地土著同處一室,狂飲暴食。英國人領導香港,不靠「埋堆」,反而開創三千年中國人社會未有的公正太平之局。英國人做得到的,如戒絕飲食酬酢,中國人的基因做不到,所以本人一早論斷,只要由中國人管理,香港不可能回復到一九九七年之前的光輝盛世。
但中國人的命運慘遭詛咒。一個人的優點,結合在今日梁班子身上,就化為缺點。梁振英的孤僻,不會使他成為另一個葛亮洪或麥理浩,因為在基因裡他不是白人。英國的總督可以孤僻得起,因為派駐來香港之前,都有豐富的殖民管理閱歷,不是曾經派駐羅德西亞,主管黑人的糧食問題,就是曾在馬來半島督導華人貿易和土著廉價勞工的關係。殖民主義是人類文明珍貴的遺產,英國人派駐全球,無論在西非的沙漠,還是南洋的蕉椰森林,接觸不同的語言和習俗,由深山降頭到部落土著的稀有語言,在倫敦的皇家學會,皆有知識檔案和專才。有如此的知識經驗做本錢,香港的總督完全有資格獨往獨來,不與華人土著為伍,而將一個漁港,化為國際都會的珍珠。
但是不幸梁振英先生缺乏此一本錢。在「競選」之時,他的班子竟然愚蠢到將候選人的「缺乏人脈」吹噓成一大「優點」,指梁特沒有利益輸送的誘因。此一「競選語言」對於缺乏邏輯推理的香港中國農民師奶,由於命題簡單,有相當的「吸引力」,大量臨時的「梁粉」不知從哪裡冒出來,像雨後蘑菇一樣,大批生長。本人以旁觀者身份,一年多之前,看見此一奇觀,心中覺得好笑。
現在,「行政會議」出現深重的「孤獨後遺症」。前唐營人士沾沾自喜:如果用唐英年,雖然是「豬」,但勝在唐英年可以做宋江,有無數金融「叻」人為他兩脅插刀,站台輔政。此言倒也不錯,肯為唐唐效力的人,當然不是位位皆聖人,但至少大部分是前殖民地英國人精心栽培的金融管理專業人士。正如「魯賓遜飄流記」小說的人物,當白人領袖魯賓遜離開荒島,他一手訓練的「星期五」,雖然只懂得造船,揚帆航海的技術極薄弱,因為魯賓遜沒有教牠,但是「星期五」已經學會人類,也就是英國人的語言,在荒島上,「星期五」已經是獨當一面的「後魯賓遜時代」的領袖了。當時如唐唐上台,局面會不會如今日之差?耐人尋味,但起碼「行政會議」不會出一個欠債纍纍的人士,竟遭商業罪案調查科和警方調查。「張主席事件」之起因,是其經營的商品交易所營運不佳。但是奇怪了:香港的商品交易所,不是什麼複雜的機構,只像大笪地,只是一個「平台」。大笪地不需要特別經營,只要有小販和賣藝人,提着行李包袱來擺攤即可。要商交所生意好,只要中國大陸商品交易幫襯即可。但竟然沒有大陸商品訂單幫襯頭號梁粉的交易所。中國呼籲香港工商界訪京團要多支持梁振英,但商人眉精目企,當大家看見連「中央」對梁班子也沒有什麼實質支持,回到香港又豈會不將大陸的指示拋諸雲外?
中國要求梁班子團結香港各界,但中方忘記了梁特首競選時期,其「打大老虎」、「對付地產霸權財團」等「政綱」,博得極高民望。這也難怪,如果我是梁振英,當時選舉,我也會打出這個口號,正如奧巴馬也以對付華爾街大鱷、改革布殊共和黨財閥政治為職志,最終贏得白宮。
然而,中國政治的劣根性來了:中國既要梁振英「高民望當選」,又要他上台後維護香港「建制」的「團結」——香港的所謂「建制」,除了傳統「愛國」,也就是俗稱的「土共」的政黨,不就是財團了嗎?當你明擺着要打擊財團,除非上台後「得個噏」,真要付諸實踐,財團的工商界當然發揮商人的自保本能,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又怎會任你磨刀宰割?當然是據理自衞。這樣一來,你梁班子又如何「團結」香港各界?
梁振英上台一年不到,即出現崩裂之象,是中國政治文化業力的結果。現在,傳言大陸又要啟動什麼「 Plan B」更令人失笑。環顧香港,還哪有什麼「治港人才」,只要是中國人,有一顆中國心,就不可能治理好香港,這是「皇帝身上沒穿衣服」的老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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