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歷史博物館現舉辦「國采朝章──清代宮廷服飾」，市民踴躍參觀，Teresa Coleman卻說：
「三十年前香港人還未懂得欣賞
龍袍，還恥笑我展覽這些阿爺年代的舊衫。」幸好這英國女士懂趁低
吸納，龍袍現已成千萬資產。
記者：陳芷慧
攝影：楊錦文、部份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一件龍袍製作三年
時光倒流，明清兩代皇家御用的江南織造所，織織復織織，數百民工日復日，年復年，用雙手編織一件件「國王的新衣」。一件緙絲龍袍，織布的同時編織花紋，講求最高技巧的編織法，容不下織錯一針，懷着步步驚心的心情，經過三年時間終於完成了！皇上張開雙臂，披上明黃色龍袍，拂一拂袖，袍上金龍更顯得活靈活現。他登上寶座，萬臣跪拜，號召天下。
時光飛逝，數百年後，來到八十年代的香港。Teresa Coleman，一位英國女士，曾在置地廣場附近展覽她僅有的數件清廷服飾，卻遭路人訕笑：「哈哈！祖父輩的舊衫！」Teresa說：「他們認為這些龍袍像祖父穿的舊衫，沒甚麼好展覽，當我是一個儍婆。我沒有太在意，因為還有好些人對他們祖國的文化感興趣。」她在英國修讀藝術和攝影，在英國時見過數件龍袍，一心跟男友來港可以認識更多中國編織藝術，可惜香港就是令她失望。這是事實，三十年前的中國人還未懂得欣賞清廷龍袍的藝術價值，Teresa憶述：「我記得父親在一間古董店內，可以隨意披上龍袍把玩，還說自己很英偉。當時一件皇族的龍袍只售港幣十萬元，現在價格已升至港幣五十萬元。」同是八十年代，她在香港好友家舉辦了一個中國龍袍展，非常成功，自此開始到中國內地尋找龍袍蹤影，「原來是很困難的，於是我到周邊地方如西藏、尼泊爾等地找，因為清廷曾賜龍袍給當地僧侶，寺廟裏的龍袍還保存得完整無缺，令我嘆為觀止。現在很多貨源，都來自這些地方。」事實上，列強侵華，西方人對中國的紡織品最感興趣，尤其英法兩國，曾奪去不少龍袍，現在還放在自家的博物館裏展覽。「三十年前所有龍袍收藏家，幾乎全是西方人，很多西方學者對中國紡織品和技術，已有深入研究。」
■問Teresa最喜歡哪件龍袍，她說：「件件都喜歡，若一定要選，就選這件綠色團龍紋妝花紗龍袍。」估價$800,000。
■清廷格格穿的綠色團龍紋妝花紗龍袍，妝花紗細滑透氣，「團龍」即圓圈包着龍的圖案，圓形象徵天，此為夏季服飾。
Teresa收藏
■乾隆穿過的明黃色絲質刺繡吉服。
■石青色繡金龍妝花紗龍袍，Teresa欣賞其全繡金的技法，估價$150,000起。
■同治穿過的緙絲吉服。
內地客識欣賞
時移世易，Teresa說：「不過現在來購買龍袍的，多是中國大陸遊客。」採訪當天，剛巧有數位內地遊客參觀她舉辦的「Dragons and Altars」展覽，不消十分鐘，他們已購下展覽場地內逾半的展品。「你介意待展覽完畢後才取貨嗎？一來，你們未為運貨做好準備，二來你若現在取貨，我的展覽辦不成了。」Teresa向遊客們解釋。
我在旁忍着笑，後來問：「內地買家真的懂欣賞龍袍藝術嗎？」Teresa這樣說：「他們會懂的。龍袍本身會說故事，每人都有權欣賞龍袍，因為人人都會為龍袍超卓的工藝而驚嘆，然後會自動尋找每一個紋樣背後的象徵意義。」價格大幅上升是甚麼原因？「因為中國人對祖國文化越來越感興趣。」她說。她收藏超過一千件龍袍，最珍貴的是乾隆、順治、嘉慶帝曾穿過的夏季明黃色吉服，拍賣價若值一千五百萬元以上的，她一概不賣，只作私人珍藏，「龍袍價值按其破損程度、稀有設計、工藝、時期而定，因此康熙、雍正或再早期的龍袍更為值錢。現在，最受歡迎的是乾隆的衣飾，因為乾隆時期制訂的衣冠制度更完善，而且乾隆龍袍設計繁而不亂，表現出其高尚品味。」
她現在再不會四出尋訪龍袍，「因為再不會找到上等龍袍，朋友遇到好貨源自然會聯絡我。」提到仿製品，她即咯咯笑：「其實那些仿製品也很厲害，那些雙面織法也讓我嘆為觀止。不過按我多年收藏龍袍經驗，一眼便能看穿真偽，因為仿製者不理解章紋位置，章紋經常錯配，而且從設計角度看，藝術性很低。」
解構
清廷服飾設計概念，龍袍本身就是宇宙的象徵，此為道光年間的藍色刺繡吉服，估價$150,000起。
■整個袍身象徵天空，領口位的粗邊象徵通天之門。
■山水，象徵福山壽海，隱含江山一統之意。
■珍珠，象徵智慧。
■蝙蝠，象徵幸福，吉祥物之一。
從龍袍讀歷史
Teresa說：「我認為龍袍的藝術價值在於整個設計概念，每一個章紋背後都有一個象徵意義，從中，還可以學習到很多有趣的中國歷史。」清廷的龍袍設計，象徵整個宇宙，袍身象徵天空，袍下擺有山有海，俗稱「海水江崖」，寄寓福山壽海，隱含江山一統之意，水浪上又有山石寶物，腰間兩龍在追逐象徵智慧的珍珠，領口位的粗邊，象徵通往天的大閘。
龍袍的圖案分佈與用色，也體現了中國文化的傳承，Teresa說：「每個章紋都有意思，從中既看到滿漢民族的融合，也窺探到一個朝代的興衰。如明黃色象徵尊貴，始用於隋唐，及至滿人仍以明黃色為皇帝龍袍的顏色。不過，滿族為與漢文化區分，吉服棄用宋朝的紅色，改以藍色為主，但喜慶節日如春節都會穿紅色。」龍袍上的龍造型，康熙時比較尊貴寫實，雍正時龍面較狹長，龍眉斜立起，看來更威嚴，本地龍袍收藏家莫華昇律師亦提及，雍正為止其弒父奪位的謠言，在龍袍繡上更多吉祥物以證其正統。乾隆時期，龍口由方變為左右咧開，龍眉下垂，但龍紋風格仍然真實；相較之下，嘉慶及道光龍袍上的龍較卡通化，前者神情帶點驚慌怪誕，後者大眼、身肥手短，Teresa更留意到：「清末的龍袍有更多道家章紋，以象徵財富。」清末勢弱，靠章紋自我安慰是也。
■金線製作繁複，用金箔包住絲線捻製而成。Teresa說這件妝花紗的工藝已非最上乘。
■緙絲技術，即織布同時織出花紋，屬最高難度縫製技術，Teresa說此技術已失傳。
Dragons and Altars
（2526 2450/須預約）
地址：中環雲咸街55號402室Teresa Coleman Fine Arts Lt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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