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圖： PERCY CHUNG
坐看雲起時
感謝一位船長
講起西方殖民主義的罪惡，當然是所謂罄竹難書。
譬如英國對澳洲大陸之征服。澳洲的原始土著，公元前五萬年早已來到這片大陸定居，他們是玻利尼西亞人——玻利尼西亞是一個很奇怪的民族，皮膚黝黑、身材矮短，靠長矛狩獵，精於划獨木舟。台灣的山地人、印尼人，還有未經西班牙統治混血的原種賓人，都屬玻利尼西亞種。北面還有一支，在五萬年前的冰河期，從白令海峽東渡北美洲，成為所謂印第安人。英國人是十八世紀初才到澳洲的。庫克船長來南半球探險，先發現澳洲。庫克的英文名叫 Captain Cook，當然是所謂帝國主義的先鋒代表了。但今日英國有一家大旅行社，也叫做 Cook，以表對先賢探險家之敬意。你說是所謂侵略者，但從西方文明的觀點，他是勇敢的人，沒有庫克，就沒有今日的澳洲，這就是殖民主義最大的成就：勇於探索、勇於發現、勇於征服。
法國大革命前十年，第一批英國移民登陸，他們是監獄流放的囚犯。澳洲島上的原居民，眼前來了一批白人，當然不舒服，此後一百年，英國白人與土著發生零星的戰爭。
但真正的屠殺，在十九世紀中葉之後。因為工業革命，紡織品有巨大的需求，而紡織需要棉花和羊毛。英國白人登陸之前，澳洲土著利用土地畜牧，餵養不同的動物：豬、牛、羊，用以屠宰肉食。英國人來到，憑着先進武器，由澳洲土著手上奪過土地，不再養那麼多畜牲了，只限於養羊，因為羊毛出自羊身上，可以用來做毛衣。
英國在澳洲的殖民者，以養羊為第一產業，收穫的羊毛成為重大的財源。養成千上萬的羊，羊除了要吃草，還要喝水。白人為羊群尋找水源，於是牧羊的土地愈來愈廣大，也不斷與不同部落的土著爆發戰爭。
歐洲人從北半球帶來許多疾病，感冒、天花，經歷熱帶，還染上許多熱帶病，在澳洲大陸迅速傳染，首當其衝，自然是缺乏免疫力的土著。短短幾十年，澳洲原居土著因疾病和屠殺，人口大幅減少。整個十九世紀，英國殖民當局下令，對手無寸鐵的土著，可以任意開槍屠殺。第一場大屠殺，發生在塔斯曼尼亞島上的一個海灣，然後由鴉片戰爭到火燒圓明園這二十年，土著人口比起英國人來到之前，減少了八成。只靠武力是不夠的。另一方面，英國傳教士設立基督教學校，收養土著兒童，當局制定「非土著教育政策」（ De-Aboriginization），唸聖經、學數學，土著兒童成績好的，考試合格，得到獎狀，被評為「良好土著公民」。
澳洲人作風特別兇悍，就是二百年前傳下來的基因。英國殖民當局，迅速成為一支白人的前線行動隊，在各土著部落，強行將子女與父母分離，送入學校，洗脫玻利尼西亞裔的原始文化基因，讓他們學英文。此一政策延續到一九七○年，是「白澳政策」的一部分。澳洲白人政府嚴密控制土著的行動、婚姻、生活行為、就業機會，不給予投票權。土著下一代與家庭分離，逐漸失去文化記憶，穿上西裝，成為澳洲人。
六十年代，澳洲政府順應潮流，立法同工同酬，規定土著的工資與白人相等，豈知這又引致一批僱主解僱土著工人。土著大量失業，澳洲政府被迫推行社會福利。
今日，澳洲政府改行人道，土著二百年來被侵略的土地，有兩成已經歸還，但土著平均年齡不足六十歲。澳洲土著今日仍為人權奔走，包括向政府索償，他們的努力，是值得尊重的。
數臭了殖民主義罪惡，現在要回到現實：今日澳洲，是香港人和中國大陸貪官移民的天堂。中國人喜歡移民澳洲，除了空氣清新，還有那裡的英語教育制度，適合子女成長。許多人口口聲聲譴責殖民主義，但時光倒流二百年，如果重新選擇，若今日的澳洲，英國的白人囚犯從來沒有拖着一身銬鐐登過陸，也沒有庫克船長「發現」過，今日澳洲仍然由原始土著「當家作主」，還會不會是閣下移民天堂心中的首選？
當然不是。你喜歡澳洲，不是嚮往原居民土著的舞蹈和回力鏢表演，是因為澳洲有白人政府，而且是英語國家。其他多說也不必，純屬浪費口水。這不是一個完美的世界，即使殖民主義有以往的罪惡，但中國人不是說顧全大局嗎？看一隻大象，不要瞎子摸一截象腳，或拉一條象尾巴，要向前看，看整頭大象的全局。二百年來，多虧有了殖民主義，有的人付出了生命的代價，但已成過去，像澳洲的原居民，他們做了犧牲品，但開創了一個幸福的盛世。
今天地球村民個個都在享受着殖民主義的好處，包括天氣冷了，有得穿羊毛衣，在溫暖之外，飲水思源，讓我們感謝庫克船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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