咁靚嘅飛機欖 的確係無得彈
石硤尾美荷樓回來了;上周一,常讓飛機欖飛越美荷樓的基伯(郭鑒基)卻走了。
四十年代起,涼果盛行。小小的一顆甘草欖,經基伯「秘方」炮製,食落止咳、潤喉,但最最最重要是,佢真係曉飛!歌仔都有得唱:「咁靚嘅飛機欖,的確係無得彈」。
我把基伯太太基嬸醃製的飛機欖分給同事,同事語帶懷疑「係咪真嘢嚟㗎?」欖就欖,哪還有真假之分?原來,基伯的嘜頭已與飛機欖相連,同時扯起了三代屋邨仔的童年回憶。
今日,基嬸堅持接棒,帶着基伯的照片,守在九龍城,等待來尋回憶的同道人。
記者:陳慧敏
攝影:周旭文、蔡家輝
來到基嬸與基伯同住的板間房,牆上滿滿的泰國神像與海報,雜物包在一個個尼龍袋裏,常與基伯同在的秦琴,還有大家熟悉的綠色飛機欖箱,好好地放在一起。彷彿隨時等着主人帶出街演奏。
基嬸八十年代由泰國來港,九三年經朋友介紹,認識了不煙不酒,當年六十八歲的基伯。那天,基伯穿着一貫的牛仔短褲,露出一雙走遍港九的粗毛腿,基嬸笑:「我說他好核突呀。」
遲暮的婚姻,共同生活的現實考量,重於浪漫愛情。九四年二人結婚,以後基嬸在酒樓洗碗,基伯每天十二點,飲完茶就開始巡遍港九的飛機欖大業,足迹遍及葵涌、元朗、油尖旺、石硤尾甚至西貢每一個人口密集的地方,至晚上十點才回家。基嬸沒看過一九五九年上映的電影《夫妻和順杬》,基伯傳奇般的飛機欖技術,也只看過一次,「咁靚嘅飛機欖,的確係無得彈」,基伯這首「賣欖歌」,她也不會唱,但就每晚幫基伯包欖包通宵。日行千里的基伯走路快,同基伯出街,基嬸追得好辛苦。她只知道基伯好喜歡新馬師曾,在家的時候,秦琴是基伯用來扮新馬仔,唱粵曲給基嬸聽的。基嬸:「他好好,照顧生病的我,生日就買項鏈給我。以前的鏈好便宜,才一千多元。最近四五年,基伯沒再到處走,生意不如前,但一天也能賣個百來元。」當年他抱着一大欖子走天涯,一天可以送二三十斤飛機欖衝上雲霄。基伯老了,停在街頭擺賣,在年宵擺檔,幾天下來也能賣五六百斤甘草欖。日子不算富貴,但生活總是安安定定。
■(右)2011年,基伯帶着大欖箱,拖住基嬸,在豉油街、登打士街一帶的人潮中賣飛機欖。(左)2013年,基伯走了,少了名氣,基嬸堅持接棒。為了省車費,多留在步程內的九龍城擺檔。
我不賣 就無人記得我老公
早些年基伯將醃欖秘方傳予基嬸,由基嬸代醃,並千叮萬囑不得外傳。去年基伯病了,基嬸繼續守在基伯賣欖的城南道東亞銀行門口,風雨不改,生意卻一落千丈。好的時候,兩天才賣掉五斤甘草欖;更多時候空手而回。基嬸:「啲人唔認得我。有啲認出個欖箱,就問:『阿伯呢?阿伯呢?』怕我賣的是假貨。」說着嗚咽,失焦忍淚的眼裏,是思念,更是對將來的不安茫然。那轉賣別的東西吧!回鄉吧!別賣了。「我不賣,將來啲人就不知道甚麼是欖。不識我老公了。」她給我看欖箱上貼着的基伯照片。「有時看到大人們拖着小朋友來,訴說小時候,這伯伯讓欖飛到六七樓高。又讓孩子試吃,好開心。」接着又笑了笑,然後是長長的沉默。
近期關於基嬸的報道增加,大家認得她,生意略好。周一採訪那天下午四點,風大雨大,我和她在雨中影相賣欖大半句鐘,街無人,凍入骨。「今晚可能賣不了,太冷了。」基嬸搓着凍冰冰的手,自言自語。老香港曾經到處飛的一顆甘草欖,飛入幾代港人的記憶,牽引着這泰籍婦人的心,還一起降落,感覺很微妙。
■基伯和基嬸初相識時的合照,基伯一直收在腰間的包包裏,基嬸是不知道的。
■基伯愛唱粵曲,會穿起戲服認真唱,還扮明星在照片上簽名。
■基嬸的中文不好不識路,只有基伯在時,才一起到油尖旺等地賣欖,最遠一次,是跟基伯回泰國玩。
飛機欖歌
咁靚嘅飛機欖,的確係無得彈。
生津止咳,下火又除痰。
若有傷風兼病患, 我負責寫包單,你食咗至好行。
想買企定嚟,我飛粒畀你,你唔好眨眼。
好靚嘅夫妻和順欖, 包你兩公婆食咗無得彈!
■基伯這造型風格一直維持到老,反而讓人覺得他很可愛。
■百來200呎的板間房現在只得基嬸,變得空盪盪。
■不久前,基伯才為舊的欖箱重新噴色,與相伴多年的老秦琴擺在一起,一切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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