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4月9日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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蘋果日報- 評論《我是歌手》 我的新店溪 你的黃浦江 - 賈荃
評論《我是歌手》 我的新店溪 你的黃浦江 - 賈荃

最近在地鐵裏,發現乘客在手機上看的視頻,大陸的節目越來越多。不僅是電視劇,也包括選秀節目、真人秀節目……本土朋友也常常說起《我是歌手》、《中國好聲音》、《爸爸去哪兒》,並認真討論這些節目究竟好在哪裏,香港為甚麽做不出這樣質素的節目等等問題。不知道當年大陸的電視台,是不是也如是總結過香港的電視節目?但現實是,今天香港的電視節目已經全面被攻陷。

《我是歌手》這樣的電視節目,成了港人新寵。應該說,雖然不至於像傳說的那樣好,但至少也不難看。初看決賽,甚至被嚇了一跳,大陸歌手周筆暢和台灣歌手信,不僅合唱吳念真和羅大佑作詞的《一樣的月光》,還將歌詞改為「我的新店溪,你的黃浦江。」還以為這節目是要馬上宣佈「起義」了。

周筆暢是和李宇春一起參加《超級女聲》出名的,那是2005年。時間過得真快,轉眼就快10年,來到《我是歌手》的時代。 猶記得,《超級女聲》推出的那年,兩岸三地掀起一陣瘋狂熱議。

有評論家將這檔節目稱為「中國娛樂圈的民主實驗」,由觀眾「一人一票」選出的冠軍,類似民主投票。也有人說,只要會選「超女」,就會選國家主席。所以,「中國人不適合西方民主」的謊言不攻自破。但,真的嗎?

10年下來,我們似乎沒有看到中國的民主事業有甚麽進步。原來冀望民眾將選「超女」的精神,投射到選國家主席的希望,到頭來只是奢望。

社會學家認為,民主意識可以伴隨着消費意識崛起:既然在超市裏,我有權選擇這個,不選那個;那麼在政治領域,我也要用同樣的邏輯套入──我要選擇。於是,在消費主義的引導下,民眾很自然而然會去爭取民主,西方民主國家的經驗,也證明了這一點。不過,這樣的「慣例」在中國被打破。

中國人似乎真的有與生俱來的本領,將兩件事情完全分開。《超級女聲》、《我是歌手》是一個世界,關閉電視,回到現實,則是另一個世界。

也有人對「粉絲文化」寄予厚望,認為在消費世界裏,粉絲可以改變世界。持這種觀點中最著名的是美國傳播學者John Fiske。

Fiske說,粉絲不僅僅在消費,並且是具有創造力的。他有個經典例子:雖然大多數消費者能夠買到的,都是流水線上生產出來千篇一律的牛仔褲,但是在被買回家之後,很多人都會對牛仔褲進行改造,要麼挖個洞,要麼畫些花紋。Fiske認為,粉絲的這些動作,其實是一種反抗。基於此,後來台灣學者張嬙寫了一本《粉絲力量大》。

粉絲或許真的改變了大陸的電視節目生態,這從《我是歌手》中可以看出來。過去,只有明星需要討好粉絲,因為他們靠粉絲的消費維生。但是今天,你會發現《我是歌手》中從主持人到經理人到點評嘉賓,幾乎所有人,全都變成了好好先生。在整個節目中,幾乎聽不到對參賽歌手的任何一句批評。

這樣的現象,在《中國好聲音》亦不例外。你何時聽到過有導師,疾聲厲色地指出參賽選手的硬傷?即便選手失敗離場,所有人也是好聲好氣,生怕觸怒了任何人。

許多年前,當大陸還沒有流行起選秀節目的時候,最多人看的音樂節目是《全國青年歌手電視大獎賽》。這比賽從1984年第一屆以來,一直到去年還在舉辦。還記得,在參賽歌手演唱完後,有個「綜合素質」的考察環節。

1990年代,最著名的「綜合素質」評委,是大陸散文家余秋雨。「綜合素質」的題目,一般是最基本的歷史、文學、常識題。你會看到,無論歌手的演唱技巧多麼好,但是在面對「四大名著」層次的題目時,答不出來的那種尷尬與難堪表情。而余秋雨也會毫不避諱地指出,該名歌手的基本修養需要提高。回看當年,目睹粉絲對電視產業的改變,「粉絲力量大」竟然成了一句多麼諷刺的話。

究竟甚麼樣的人才有資格被稱為「歌手」?抑或「藝人」?甚或「藝術家」?前不久,奧斯卡影帝Anthony Hopkins創作一曲華爾滋,由荷蘭小提琴家Andr𥌎 Rieu在維也納奏響,驚艷世界。這是Hopkins 20多歲時的作品,塵封了整整50年。原來,在從事演員生涯之前,Hopkins曾經是一名音樂家。為甚麽人家的藝人,總是能把我們的拋離十萬八千里?

歸根到柢,香港的問題是,香港人總是在跟大陸比。比它好的時候,沾沾自喜;比它壞的時候,妄自菲薄。

在電視這件事上,《我是歌手》這類節目,其實不值得拿來做參照。根據中國廣電總局2013年中期發佈的《中國視聽新媒體發展報告》,北京地區的電視機開機率已下降至30%,上海則跌至27%以下。

也就是說,整個大陸的電視產業根本是在走下坡路。所以應該說,不是大陸電視做得越來越好,香港電視越來越差,而是大家在一起墮落。只不過,大陸電視墮落得沒有我們這麼快罷了。

賈荃
傳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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