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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潤發的背後 - 沈西城

最近看周潤發的《賭城風雲》，再演賭神，香港票房三千五百萬，雄風猶在。說他夕陽西下、風光不再的人，癟了！我跟周潤發合作拍過一部電影《龍虎風雲》，他演臥底警察高秋，我飾小賊排骨，有幾場對手戲，結局在荒廢的鐵皮屋裏死在他懷抱（那正是不少女影迷夢寐以求的事）。其實我老早已認識周潤發，六十年代初吧，參加了《星島日報》「好少年之友」，周潤發的胞姊聰玲也是團友。「好少年之友」團長覃俊先生帶領，時作郊遊，模糊記憶中，周聰玲曾帶過一個平頂頭、叫發仔的男童同來，踩着白飯魚、活躍佻皮滿山跑，這個男童就是一代巨星周潤發。

七九年我進「TVB」策劃長劇，曾跟夏雨、劉松仁、湯鎮業等合作，偏是同周潤發擦身而過。八○年在一個攝影展遇聰玲，她說「我弟弟跟你是同事！」誰呀？聰玲閃着慧黠的眼睛說「周潤發！」什麼？那個平頂頭、滿山跑的男童，就是TVB台柱小生！不禁有世事離奇之嘆。八二年我離「TVB」，轉投「玉郎」機構，同學鍾錦江要我辦一本《翡翠》周刊，為求銷路，售價一元，比別的周刊便宜一半。我身為主編，除了集中娛樂新聞報導，還添小說篇幅，倪匡拔刀相助，繼衛斯理、原振俠後創出另一個傳奇人物「亞洲之鷹」羅開，《翡翠》的銷路漸趨穩定，有幾萬本。阿鍾仍不滿意，日夕鞭策。這時候白韻琹女士也加入編輯部想方設計，她人面大、路數多，《翡翠》得到不少內幕消息，銷量飆升，可真正令《翡翠》紅火的，實源自一宗哄動全港的大新聞。

八二年年末，聖誕氣氛濃厚，一個晚上，新一期的《翡翠》週刊已送進機房，留在編輯部的我，一身疲勞，正想下班，枱上電話響起──「老總！周潤發自……自殺了，這新聞追不追？」娛記上氣不接下氣。我不假思索說「追！盡快採訪，一個半小時內趕回來！」放下電話，當機立斷，打電話到機房勒令停印，然後召許小妹回來，師徒兩人寫稿、挑照片、發稿。俟娛記趕回來，報上自殺時間和過程，我又匆匆再發一文，一直挨到半夜才上機印刷。第二天，《翡翠》出街，十萬本，一個小時內賣光，當年是一項紀錄。有關周潤發自殺，拙著《戲劇人生》曾這樣寫：「傳聞內幕分為三種——

（一）周潤發跟當時的女友陳玉蓮情海翻波，一時觸景傷情，誤服藥物。（註：三十多年後的今日，陳玉蓮的姐夫阿尹力證當年周潤發確是為蓮妹而自殺。)

（二）電影事業不順利，萌生自殺之念。

（三）桃色糾紛，周潤發因跟名女人往來，遭人挾持，被迫服下人體排泄物。

三個內幕，當以第三項最為駭人聽聞，也最盛行。這個傳聞，當時在娛樂圈流傳廣泛，說者言之鑿鑿，繪影繪聲，耐人尋味。

到底真實性有多少呢？相信除了周潤發本人之外，沒有人可以解答這個問題，我們也就姑妄言之，姑妄聽之。」

我對秘聞，無甚興趣，職責所在，權作報導。還是說說周潤發吧！未紅時，在《民間傳奇》跟林嶺東一同當佈景板，誼兄黃仲鳴時為娛記，見他俊朗機伶，同情心起，常寫報導捧場，周潤發非常感激，一夕請他到西環家裏吃飯，黃仲鳴見枱面上有一壺熱湯，遂想舀一碗，周媽媽含笑說「黃先生！這是我專門給發仔熬的湯！」黃仲鳴哪好意思喝！母慈子孝，周家洋溢着最優良的中國傳統。周潤發好攝影，乃是受胞姊聰玲影響，水準奇高，可稱沙龍，看過一張他拍攝的黑白照片，老村民抱着小娃，小娃頭靠老村民肩膀，一臉安逸，老村民意態慈和，用光、構圖，不遜其姐，他日不拍電影，大可當攝影家。

周潤發待人友善，處事圓滑，惟獨面對胞姊聰玲躊躇無計。聰玲從不以弟弟為天王巨星而生依賴之心，自力更生，愛幹粗活，在西環酒樓洗碗賃房獨住，周潤發不忍常想幫她一把。聰玲親口對我說「發仔買了一層樓給我，我不要，要來幹嘛！」周潤發死心不息，苦苦糾纏，聰玲萬般無奈底下勉強應允。聽了聰玲的話，我不禁搥胸跺地：聰玲姐呀！你喊什麼冤！若然我有一個像發仔的弟弟，那有多逍遙快樂，還寫啥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