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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愛容易赤裸難 - 畢明

城市鬱悶，就想鹹濕。

美國作家Dorion Sagan說"When we hook up with another, in sex or love （or, more rarely, both）we prove that our isolation is not permanent"。性和愛，對生命孤單浮世，或現實的荒涼隔絕，負隅頑抗。

誰生在世，不是或多或少的與世隔絕？

有電影對白這樣問：「為什麼以前的人妻妾子女成群？悶囉。」日落之後，沒有電影電視上網手機，要尋歡作樂，除了床單，還有什麼好玩？所以按時代背景計，以前老爺找你「點燈」，就是找你打機。妻與妾，是官能刺激，是《盜墓者羅拉》和《生化危機》。但現代人越知性，越知道空洞性交的悲哀，像《Shame》中的Michael Fassbender，亡命性愛，癮深吃人，如活死人，由愛無能，到精神上性無能，殘忍得可怕，徹底certified。

如果世上沒有避孕、香港沒有變態的樓價、沒有失敗可怕的教育制度，這裏的出生率應名列世界前茅。

但城市懨悶到某個荒謬地步，令人連鹹濕都提不起勁，這年代，香港連《不文集》的妙趣都沒有，有格調的肉彈都養不出，遑論性圖騰。瑪麗蓮夢露說她永遠搞不懂「性象徵是怎麼回事」，"but if I'm going to be a symbol of something, I'd rather have it sex than some of the other things they've got symbols for"，捨我其誰是class。美國總有新一代色欲小說如《Fifty Shades of Grey》，有《Sex and the City》，我們祇得《東莞的森林》。

興許如此，那些像瘟疫般春風吹又生的「垃圾性郵件」總叫我入迷。笑死。

人人都有電郵，郵箱中spam盒子的性相關電子DM（direct mail），比雜草叢生得還快，很多人不看即棄，我看得津津有味。是職業病，鹹濕郵件都是廣告，如誰都不屑一顧，為何會長做長有，永不絕種？得觀摩一下、琢磨一番，是職業上進！

「給老闆包養當午妻」，「看A片的表情~真騷」，「天那麼熱，激烈AV讓你全身爽呼呼」等等，哈哈。天熱，激烈，爽呼呼？唔係啩，爆血管更像吧。還有「男用自X套『按X棒』『跳X』情趣內衣限量發售」叫我看不懂。是那堆性電郵的題目，還有更露骨的「陰莖增大增粗丸，正妹爽到天亮」和「偷作處女膜手術被整形醫師爆料」，wakakakaka，我想一律轉寄給邁克發落。

本來我就有這個癖，喜歡讀早場電影的「鹹片名」，亦對「癖」十分自豪，明朝才子張岱《陶庵夢憶》云：「人無癖不可與交，以其無深情也；人無疵不可與交，以其無真氣也」，就盡情「癖靂啪嘞」，疵個痛快，好好蓄養我的深情和真氣。因「鹹片名」在此寫之文（2012年4月15日《弊傢伙，都是名字惹的禍！》），還榮獲楊懷康社長青睞，學者如他見笑了。我辭職前他是我鄰房街坊，偶於公司走廊相遇，祇有寫葡萄酒和鹹片名之拙文，他會拿來調侃一下。太露骨色情的鹹片名我嫌低級，說「絕作如《借叔一蕭》、《插班女學生》和《Ｇ觸者，頻亦樂》，風流不失蘊藉，對號一坐，着燈一叮，頑皮者心有鹽花一點通」，令他朋友也不禁找他問問這畢明物體腦袋怎麼那麼曳曳。

性愛郵件好，鹹片好，某程度在提醒我們：性，官能簡單，愛，談何容易。性、愛之可分割和不可分割性，又是人類生存生理生活中深不可測的課題，Susan Sontag說現代意識形態 "is to assume that love and sex always go together...And probably the greatest problem for human beings is that they just don't"。

性無限，愛無能，可能是現代啟示錄。幾多人在網絡上無限性，無法愛，才令性電子junk mail長生不滅。Andy Warhol很早就把性和愛分開解構，充滿哲學迷思 "Love and sex can go together and sex and unlove can go together and love and unsex can go together. But personal love and personal sex is bad"。他認為愛上一個人而死不做愛，才是最刺激的。

關鍵字可能是赤裸。美國推出全新真人騷"Dating Naked"，一男一女參加者要流落荒島赤身露體地約會、拍拖，一開波，就坦蕩相見，肉體上。還在洛杉磯街頭上演了赤裸裸的推廣特技，一對對舞者，即場脫衣隨音樂起舞，異性同性，不同種族，有老有嫩，也肥也瘦，一絲不掛在街上跳舞，差不多兩分鐘的短片，差不多一鏡過一刀不剪，點擊大熱，是宣傳也是行為藝術。

Dating Naked，你可以嗎？赤裸地戀愛，誰做得到？性，交出了肉體上的赤裸，但情感上關卡重重，身體肉帛相見，心靈幾多人還長期穿着厚厚的矯飾和防衛，豁不出去。袒了，不誠。人如果無法好好赤裸，就無法好好享受性，好好愛。但有些情感和脆弱，不單瞞着別人，也還瞞着自己。那不能赤裸，是否缺憾？"If you want something you never had, you have to do something you've never done"。可以革命嗎？不論是城市還是自己。哲古華拉說，革命，因為對人間有至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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