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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慶公寓 - 李純恩

這天拍攝休息，中午跟朋友在新天地附近吃了飯，不想坐車，一個人蹓蹓躂躂走回酒店。立秋之後，上海的暑氣已不是那麼盛了，這天還偶有小雨，滿街的法國梧桐樹在水氣中碧綠碧綠，行人不多，步行很是舒服。


不知不覺間，就走到了重慶南路和復興中路交界處，看見了「重慶公寓」。我的小學就在那裏附近，從前上學，每天都會經過「重慶公寓」，很壯實漂亮的一座Art Deco風格的大樓，立在街口，氣勢非凡。深啡色的磚牆，磚與磚之間又用白線描出了花紋，高大的窗戶，寬大而有層次的陽台，門高宅深，當初──當然是大樓剛起之時──裏面的住客，都應該是有身份的。


這時我才想起，雖然我小時候在這座大廈的門口來來往往經過那麼多年，卻從未走進去過。一時興起，走進了公寓大門，先見一個本來高大寬敞的大堂，雜亂堆了許多單車，大堂兩旁的走廊成弧形向左右伸展而去，不知有幾深，但看得見的地方，都亂七八糟堆滿了雜物。一條寬大的樓梯從中間盤旋而上，木扶手泛着歲月的紅光，扶手旁通透的花紋氣派漂亮，大理石的階梯雖然光澤暗淡，但依然可以令人想到它的光輝歲月。


於是我就像隻野貓一樣在建築物裏遊蕩，從舊痕迹中搜尋曾經的輝煌，在不相襯的雜亂和居民簡陋的鐵皮信箱上看到了時代的更替和生活的變遷，「要死了，辰光過得快0伐啦！」一句呱啦鬆脆的上海話傳進了耳朵，兩個拎着裝滿菜肉膠料袋的女人大聲說着話走進大樓，音域寬宏。她們看見我，眼神有些狐疑。我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