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週刊 - 1315 - 專欄 大選的虛偽

插圖：祝健中 

大選的虛偽 (陶傑)

坐看雲起時

大選的虛偽

英國大選，保守黨避過「聯合政府」的半跛狀態，險得過半數，正式執政掌權。
在此之前，英國輿論，加上各項民意調查紛紛顯示，保守黨和工黨勢均力敵，而且可能是工黨勝出。
結果卻不一樣。因為大量英國選民，不敢宣示自己是保守黨的支持者，這些不敢宣之於口，或嘴巴裡說支持工黨，走進投票站卻偷偷投了對家的「衣櫃保守黨選民」，為數極眾。今年多了一個新名詞，對這等口是心非的英國人，通稱為所謂「害羞保民」（ Shy Tories）。

另一個標榜要限制移民、退出歐盟的「英國獨立黨」（ UKIP），得票更多，共三百八十多萬票，佔選票總額的百分之十二。如果以歐洲的比例代表制，國會六百五十席，英獨黨至少應得七十席，但只得一席。
英國人口頭都聲討「英獨黨」，指英獨黨領袖費拉治是「種族主義者」。三個月前， BBC時事論壇，請了費拉治來發表政見，還有其他黨派，還有標榜極左、實際生活享受奢華的「英國長毛」布蘭特（ Russell Brand）一起「論政」。費拉治說：新移民令英國福利開支緊絀，一開口講話，聽眾席的一個白人肥婆即刻站起來，指着費拉治大罵：「你這個種族主義人渣（ You racist scum）。」我看了好笑：英國民族基因，本來是上等的，擅於壓抑情緒，理性說邏輯，什麼時候，也淪為大陸毛左特區維園阿伯之愚昧？

每一個白人，不論他如何賣相左膠，天生必是所謂的種族主義者，只差經驗指數高低，以及是說出來，表現出來，還是口是心非地隱藏起來。在印尼泰國，此刻扣押着幾個因運毒而被判死刑、等待處決的英國白人。他們關押在濕熱的東南亞監獄，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在寫信請求當地政府特赦憐憫的時候，心中一定詛咒「你們這些亞洲渣滓」（ You Asian scum）。這些在囚人士，當初背囊遊亞洲，一定屬於所謂「自由主義者」，對第三世界種種文化色彩，油然有嚮往之心，但是不慎誤入歧途，性命攸關時，面對真我，不厭惡而詛咒整個第三世界才怪，正如電影《午夜快車》裡在土耳其運毒罪成的男主角聞判入獄，對着法官大喊：「 I hate you.」咦，荷李活不是自由主義創作人的天堂嗎？編劇導演，不是都反對右翼的麥卡錫主義嗎？為何《午夜快車》裡有這樣一句仇視第三世界的心聲大爆發，後來導致此片在土耳其被禁？今日，到處去非洲窮國領養小孩，接受鎂光燈閃的荷李活明星，敢不敢再翻拍《午夜快車》？

英國人在嘴巴上，幾乎人人都「譴責」英獨黨，嫌其「右翼」，但英獨黨代表的卻是英國人不敢宣之於口的真我。與不相熟的英國人交往，最容易試驗他們對你講不講真話：罵英獨黨「極端」的，是因為有不相熟的人在場。但是如果相熟，他會說：「他們也有理由。」更熟的，就會告訴你今年他會投英獨黨的一票。這就是英式的虛偽。
英式的虛偽，是一種文化，香港特區高官嘴巴說要推行「國民教育」，自己卻將子女送英美接受白人西方教育，這種虛偽，是一種醜行。不錯，同是虛偽，要分等級，正如前大陸中央台主播崔永元說：「官員都把自己的老婆孩子送到國外享受資本主義優厚的福利待遇，卻忽悠老百姓說什麼『兒不嫌母醜』，這是最無恥的地方。」
中國式的虛偽，是看見一個華人第一次當選下議院議員，即刻將臉湊過去攀認血統親戚，問人家準備如何「改善中英關係」，真是小家。這個姓麥，洋名雅倫的所謂華裔，卻面告華文傳媒：對於什麼中英關係，他沒有興趣，請勿強調他的族裔。華文傳媒太懶惰了。這位英國議員，在網頁上已經宣示了他對英中關係的立場：「我信英國——一個自由的機會之鄉，我的信仰來自我逃避共產獨裁而來到英國的父母。」什麼「中英關係」、「血濃於水」等等，免開尊口，好了，這種虛偽，出醜出得傻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