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女神
英格烈·褒曼(Ingrid Bergman)出過一本自傳,而且這本自傳1983年就譯成中文分別由中國戲劇出版社、灕江和文化藝術出版社出版了。你沒看錯,1983年,中國有三家出版社同時出版了三個譯本的英格烈·褒曼自傳,然後……就沒有然後了,這本書再沒有再版過。
為什麼1983年中國大陸會同時出版三本英格烈·褒曼自傳?因為前一年,即1982年,她去世了,死因是乳腺癌手術後產生的淋巴瘤併發症。她生前拍攝的最後一部影片是和瑞典另一位國寶——大導演英瑪·褒曼(Ingmar Bergman)——合作的《秋之奏鳴曲》。
一個享有「荷李活第一夫人」的美譽,一個是瑞典電影執牛耳者,誰聽誰的?你從兩個人的回憶錄中就可以看得很清楚,矛盾重重。英格烈·褒曼的回憶是:「一開始我們就遇到了麻煩。」
英格烈·褒曼是個什麼人?她受荷李活教育這麼多年,就是荷李活商業片流水線塑造的女神,高鼻深目、優雅迷人、膽大心細、處變不驚,就像她在《北非諜影》中演繹的伊莉莎或者希治閣《意亂情迷》中的女醫生彼得森那樣。可是在英瑪·褒曼這裏,他要的是殘酷的真實:母親與女兒之間深深的裂痕,在愛與恨之間掙扎的家庭關係,就如我們在《哭泣與低語》中所看到的那樣。
英格烈·褒曼一開始根本不能理解。她對導演吼道:「七年!母親七年不看她的孩子!這怎麼可能!」為了讓情緒激動的褒曼平靜下來,英瑪·褒曼將七年縮短為五年,可是等褒曼看到成片的時候,她發現又改為七年了。
在英瑪·褒曼看來,一開始進入劇組的這位荷李活大明星演戲時矯揉造作,戴上了與她完全不適應的面具。在《魔燈》中,英瑪·褒曼毫不客氣地寫道:「她早已對着鏡子排練過若干次了,可令人吃驚的是,她依然把台詞念得拿腔拿調,場記小姐早被她氣得躲到走道上沮喪地哭了。」
如果換了希治閣,我想他一定很滿意女神的表現,可是眼前的是英瑪·褒曼,和走驚險懸疑路線的胖子完全不同。保險公司拒絕為褒曼保險,因為她剛剛動過手術;醫院傳話來,褒曼的癌細胞有擴散的跡象,在疾病的折磨和電影理念的分歧中,他們不停地爭吵。曾經優雅的女神為癌症困擾,現在變得易怒,她大膽地攻擊導演,說電影太平淡,不如加點俏皮話?被斷然拒絕。有一天早上,她打了英瑪·褒曼一個耳光,嚷着:我要把你碎屍萬段!
最終,我們在電影中看到的是一位滿臉皺紋的老婦人,如果你僅熟悉荷李活時期的她,你可能完全認不出來。你一下子就能看到她的痛苦,從她蒼老的臉上看到她的心靈,因為那痛苦是真實的。
事實上,除了我們現在看到這部精彩絕倫的電影之外,英瑪·褒曼還順便拍攝了記錄《秋之奏鳴曲》攝製經過的紀錄片,有5小時那麼長。電影拍攝結束後,英格烈·褒曼來到英瑪·褒曼居住的法羅島,看完紀錄片後,她沉默良久,說:「我要是在開拍前就看到這部紀錄片就好了。」
3年後,她去世,去世的日子正是她的生日。也謹以此文紀念英格烈·褒曼誕辰100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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