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死他」聲中 - 李純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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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上海參加活動，下午才有事，中午約了老同學吃上海最好吃的麻醬拌麵，吃完走出來，到星巴克買了兩杯咖啡，走進旁邊的復興公園。
復興公園一九四九年以前叫法國花園，法國人的作品，布局大氣，花壇精緻，到處都是法國梧桐，鬱鬱葱葱，中午陽光之下，灑得一地樹影。雖然已經入秋了，但還有蟬鳴。蟬伏在粗大的樹幹上長一聲短一聲鳴着，那鳴聲像極了用上海話說「藥死他」，所以上海人把蟬叫「藥胡子」，沒深究出處，可能是從這叫聲來的。
在林蔭道上走着，頭頂樹葉間不斷傳出「藥死他」「藥死他」，想起小時候上海的夏末初秋，頭頂雖然綠意豐滿，看看地上，已有黃葉飄落。走到一個花架下面，涼風通爽，便找了張櫈子坐下來，悠閒聊天。身邊散坐着一群老頭老太，互相之間都認識，聊着家常，說一會去哪裏吃午飯。我跟同學說，原來坐下來想看看有什麼好看的姑娘經過，現在卻跌到老人堆裏了。
五十米外有人在練女高音技法，往那處看去，兩個大媽在一個阿伯的指導下長一聲短一聲練着，胸一挺一挺的，腹一收一收的，想是運了丹田之氣，吐出來的花腔「啊啊啊──」從老遠傳過來，聲聲入耳。那阿伯遠看狀似火車站裏隨處可碰到的民工兄弟，態度很是認真，抬着手，手勢上下移動，大媽隨勢調整腔調，越來越響亮，阿伯果然不可貌相。
那女高音傳來了一陣之後，身邊一個穿汗背心的阿伯突然也引吭「啊」了起來。嚇了一跳，好像闖進了農場，一雞鳴，雞雞鳴，此起彼落，遠近呼應。便起身走了，留得背後一地「啊」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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