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首」還是「白日」？ - 古德明
（互聯網）
一位朋友讀到拙文《聞歌出涕》，賜函相問：「文中『白首放歌須縱酒』一語，是否應作『白日』？」一字之差，他竟然有留意，實在難得。
「白首放歌須縱酒，青春作伴好還鄉」兩句，出自杜甫名篇《聞官軍收河南河北》，那「白首」二字，一般詩集都作「白日」，如郭知達《九家集注杜詩》、蘅塘退士《唐詩三百首》等。不過，錢謙益《錢注杜詩》「白日」之下，有附注曰：「一云首」。《峴傭說詩》更說杜甫「恐通首（全首詩）太流利，作對句鎖之」，而對句「用『白首放歌』一句墊之」。可見這一句有「白日」、「白首」兩個版本。
而論文意，「白首」應勝「白日」。第一，「白日」對「青春（春天）」，意思相近，頗犯對聯所謂「合掌」之忌，不及「白首」、「青春」相對之妙。第二，杜甫作詩時五十多歲，「白首」一句，寫老人聞國土重光，樂極忘形，一反常態，如少年人那樣縱酒放歌，筆力入木三分。把「白首」改為「白日」，就道不出這副老人歡悅情懷。
古人文章，不同版本常見歧異。例如李白《靜夜思》，我取王琦《李太白全集》版本的「牀前看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山月，低頭思故鄉」。《唐詩三百首》版本，把「看月光」改為「明月光」，又把「望山月」改為「望明月」，於是，月之明寫得太過淺露，並且抹去山景，令好好一首樂府失色不少。
我國詩歌，多字字精鍊。讀不同版本，細心揣摩，評定優劣，是一賞心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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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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