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謎遊戲 - 古德明
一位朋友來示說：「巴士上有咖啡奶茶廣告云：『風味更具層次。』全句越想越不明白，先生可否解釋其意，啓僕愚蒙？」這是有心刁蹬我了。
現代漢語貴在不知所云。請看《讀書好》月刊第八十四期一篇文字的標題：「人類學是永遠的邊緣」。據我最初猜想，「永遠的邊緣」是說人類學永遠沒有盡頭，一如無邊之風月，或佛法之無邊。我正為這合情合理猜想沾沾自喜，卻看到正文說：「在資本主義學術世界，人類學會永遠處於邊緣。」處於邊緣？我用英文想想，那分明是on the margins的硬譯，是「遭忽視」的意思。然則為什麼不說「人類學恐永遭忽視」，卻說「人類學是永遠的邊緣」、「人類學會永遠處於邊緣」等？也許，中文八個字清清楚楚，比不上現代漢語那九個字十個字，既要讀者動腦筋猜文意，又可證明作者懂得點英文。當然，真要用英文，現代漢語人十九不懂得寫：In the capitalist academic world, anthropology will always remain on the margins。
至於咖啡奶茶怎樣「風味更具層次」，我猜不到。唐朝盧仝有詩寫喝茶滋味：「一椀（碗）喉吻潤；兩椀破孤悶；三椀搜枯腸，唯有文字五千卷；四椀發輕汗，平生不平事，盡向毛孔散；五椀肌骨清；六椀通仙靈；七椀喫不得也，唯覺兩腋習習清風生。」廣告作者不可能讀過這首《走筆謝孟諫議寄新茶》，而他說的「層次」，是不是上述七層境界，讀者自己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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