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曉波與陳映真 - 陶傑
劉曉波先生逝世,西方哀悼。但是在二○一六年,另一位曾經主張大愛、反極權,在台灣戒嚴時期爭取自由,一樣信仰「人權憲章」的台灣左翼作家陳映真在北京病死,卻沒有什麼人關注。
有趣的是,陳映真雖然反蔣、反跨國企業、反以美國為主導的全球化,關懷台灣和第三世界的工農,但卻是一名大中華統一主義者。因為仇恨國民黨,所以敵人的敵人,可以做好朋友,陳映真後來堅決支持中國鎮壓六四天安門民運,晚年老人痴呆兼中風,成為植物人,得到獎賞,長期在北京受到中方高幹級醫護,直到安詳死去。
如果劉曉波有機會與陳映真在北京對談,一定會很有趣,因為陳映真這位自由主義的「進步知識份子」,一定大罵劉曉波是西方帝國主義的走狗。劉曉波不會視陳映真為敵人,陳映真卻必將劉曉波列為敵人。陳映真會很真誠地鄙視和仇恨劉曉波,而劉會不會對陳某施以骨灰漫天式的大愛擁抱?我猜想會。
世界上令人遺憾的事很多。東亞尤其華人的知識份子,無緣一見劉陳國台對話,當為憾事之一。但是話又說回來:劉陳對話的假設,是一個偽命題,因為如果劉曉波有此言論自由,此一對話可以公開舉行,即使在第三國的新加坡,那麼劉曉波就擁有了出國的自由,在國外的言論自由,那麼劉曉波所屬的國家就不是中國,而沒有了中國,也就沒有劉曉波。
因此在邏輯上,像時間旅行的悖論:假設你能回到三十年前,假設你遇上沒有結婚時你單身的父親,假設你將過去的父親一槍轟斃,那麼你在哪裏?
然而此一時空逆錯的假設,還是可以想像。若劉曉波在二十一世紀,可以與陳映真對談,即使在新加坡,若全程衞星直播,我會很想看。
因為陳映真是一個墮落了的左派,正如全球化到了二十一世紀,左翼精英在跨國組織全面掌權,全球化不再只是可口可樂和麥當勞,而有了歐盟政府,西方的左派一樣墮落。
陳映真的不堪在於他的幼稚之外,還因為出身台灣,沒有去過西方,眼界和格局都狹小。台灣有這樣的偽英雄,因為被蔣家政府關過大牢,進而仇恨國民黨,擁抱台海對面的對家。劉陳對話,必還有一點酸氣:為什麼是你得諾貝爾而不是我?
陳映真是中國文人,不要告訴我他不會酸。這樣一來,那一點點少數文青仍供奉的剩餘神話就會完全煙消雲散。
一恨鰣魚多刺,二恨海棠無香,三不恨紅樓未完,而是劉陳從未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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