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絕望也留下吧 - 林道群
一九五八年毛澤東為成功試製三十馬力拖拉機批語:「卑賤者最聰明,高貴者最愚蠢」。隨即讓鄧小平印發,向下傳達,讓各部門收集材料,編印小冊子,講近三百年中國和世界各國科技發明家的事跡。毛澤東說,看一看是否能夠證明:「科學、技術發明大都出於被壓迫階級,即是說,出於那些社會地位較低、學問較少、條件較差、在開始時總是被人看不起、甚至受打擊、受折磨、受刑戮的那些人。」毛澤東是不是真的相信「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創造歷史的真正動力」,在此暫且按下不提,但這種站在窮人一邊,歌頌勞動光榮,畢竟在寒冷中給過窮人一點盼頭。
十一月十八日北京大興區公寓火災後,當局以整治「非首都功能」為由,到處張貼一些有公章或沒公章的勒令,下令那些低收入外地民眾,三天內搬離。時限一到,停水停電,夜間不許留宿,掄錘砸打隨處可見。輿論嘩然,媒體很快發現,這種野蠻暴力的驅逐,並非事出臨時,而是北京為疏解非首都功能的部署。尤有甚者,那些寄居在城市邊緣的,在很多官方文件中早被直呼為「低端人口」。我們赫然看到,配合驅逐的標語,公然打出「清退低端人人有責」。
低端人口捲着被蓋揹着孩子被城管揮棒吆喝流竄,人們真被這種野蠻行動驚呆了。在微信朋友圈我看到,重譯摩西五經的馮象先生,在官方的勒令通告下跟帖:「於是,耶和華上帝將人逐出了伊甸園,令他耕耘土地,去造他的泥塵裏謀生。之後,又在伊甸園東面派下昂首展翼的神獸和旋轉飛舞的火劍,把通向生命之樹的路封了。」然而當我憂慮低端人口怎麼跟他們的孩子說出這一切的時候,低端人口詩人余秀華回答了:「把幸福留給明天,留給高X的人們幸福/把絕望也留下吧/這留下來的絕望也會是高X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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