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感•個人
我那天聽倪匡說,他以前寫作坐下來就思潮如泉,要寫的故事自動來,想也不用想,到後來要想才寫得出,他知道自己寫作 quota用完了,寫作生涯也就完結。這樣神奇?我驚訝,我寫作不是每一個字都恍如從鼻孔裡拉出來般辛苦嗎?他怎可能想也不用想就寫出好那麼多的作品? Quota用完這說法我十多年前到三藩市請他寫稿聽他說,我只覺得是他說出自己不想再寫一針見血的妙語,沒去想它真正的意思。前幾天與他一起做節目,聽他再說起我才想到;他怎樣知道要想才寫得出是寫作 quota已用完?不是每個人寫作都要思考的麼?要思考便是寫作 quota用完這肯定不是常規,但倪匡也肯定不是常人。怪人有怪事。但其實不怪。
有趣的問題是,難道思潮湧現、油然而生的創作才是創作?刻意雕鑿的不是創作?藝術是天使的精靈,我們以靈感捕捉這精靈,創作需要靈感,但這靈感肯定不是我們刻意便可得到,倪匡的意思好像說,沒有靈感了創作便玩完了。沒有了靈感才要去想,純粹以思考寫作不是創作,只是寫作,最少對他不是,有靈感啟發才是創作,他靈感的 quota用完了,他不想寫了。
讓我這樣設想,其實他有「思索」過寫作的故事,他是在睡覺時潛意識給他「思索」好了故事,他醒來時隨着靈感這些編好在大腦裡的故事如泉瀉出,他的手只是這靈感創作活動的「代言人」。這假設多少有些根據。倪匡睡覺異於常人,每天睡眠十四五小時,他潛意識活動能力一定比別人發達,在他這樣長久的睡眠中,他這超強的潛意識能力為他編好了他心中的故事,那是大有可能的。我們常說巧奪天工,不,天工巧奪不到,天工只可能像天賜般隨靈感流游進來。天生不是作家材料,永世成不了好作家,說的是同樣道理。我深感此苦。
幾位 I.T.人物過境要求見面交流,本來那天與倪匡蔡瀾拍攝《亂噏廿四》,我只好缺席。我們在機場 TRANSIT LOUNGE會面。他們是做電子平台,想聽聽我們這些 content provider對手機雄霸電訊的將來的看法。時間不多,單刀直入。他們問手機互動互聯出現對內容製作最大的影響是什麼?我說是即時, real-time資訊的需求,讓我們必須適應急速的製作。人們隨時隨地拿起手機通訊,都是即時互動,等待變成了資訊堵塞,就好像堵車的交通般浪費時間。但我們不是在汽車的時代,已來到手機的互動電子時代,汽車運輸時代幾天傳遞一封信,現在用手機彈指一閃,便可「現場」對話。現在這電子世界時間的張力大太多了,資訊堵塞的時間更難令人忍受。手機是個人互動的傳訊世界,因而是個即時世界。我們住進城市,集中在車站搭車,到郵局去寄信,或在餐廳等朋友一起吃飯,都是群居的方便造就的生活效益。方便的代價是要等待。你到車站等候火車來到,你的信件在郵局等候其他信件集合一起傳遞,我們在餐廳互相等候;群居效益是集中,集中便要等待,因集中了我們才夠資源出發。在手機的電子世界裡,我們不用住進城市,不用到郵局到車站,電子世界沒有距離、集合、群居等詞彙在沒有距離的空間中已被碾碎。一切咫尺天涯,最遠的也是最近的,我置身人群中也是獨立的,因為我們隨時隨地可與人獨立互聯通訊,旁邊的人恍若不存在。手機世界我們不用集合,由中心集中發放的概念已然過時。在手機個人互動傳訊世界,等候是過時的障礙。透過電訊我們可以隨時隨地「面對面」對話。這都是即時和現場,這樣活躍的資訊是環境需要的,怎可能不是即時的資訊?手機互動世界資訊的性質必然是即時,就恍如一個活着的身體的細胞必然是活的,資訊等於是電訊世界這體系的細胞。對,在手機世界裡資訊都是活的,就是圖書館的知識電子化了,隨要隨用,也是潛伏地( potentially)活着。即時互動促進交流,資訊必須是即時效應,到時候非即時的資訊只會被邊緣化。手機世界是即時世界,交流的內容也必然是即時的資訊。
《蘋果日報》的手機電子版,為什麼要跟隨日報的規限是每日,而不是即時的?《壹週刊》的電子版為什麼不可以是即時,而要跟雜誌一樣是每週的?對於電子的即時互動世界來說,週刊的週期出版還有什麼意義?《壹週刊》不是因為它是週刊讀者要看,而是《壹週刊》的內容和內容提供的共鳴,即時了,《壹週刊》的性格,作風和提供的共鳴不變,即時的《壹週刊》只會變得更活躍,內容更貼身,新聞性更有效,本質卻是不變。我們搭車仍然要到車站,在餐廳仍然要等候朋友來聚會,但手機流動的即時世界何必要有這些累贅?
手機是個人隨身隨時與外界通訊的儀器,它應該是以個人取向為出發點。為什麼以個人取向出發的個人通訊儀器還要先到一個 Facebook, Google或 Yahoo!等平台(取資料)然後才向外互動聯繫?為什麼個人使用的 App不可以是個平台,只不過是個個人的平台?為什麼我們對外通訊時, App不能有即時為我們擷取資訊的功能?先集中到一個平台然後才對外通訊是網絡的結集和發播的概念,手機個人化後的通訊系統根本毋須多此一舉。我們個人以 App運作, App便是個人的平台,我們直接與人通訊的同時 App會即時為我們搜尋所需的資料。我們現時設想手機的運作模式時,我們的思維仍不自覺地囿於互聯網絡的中心結集和發播概念,我們往往將事情設想成是透過某個媒介出發。我們的常識 common sense已成我們的直覺,這舊有思維的直覺是令我們無法轉移到新的、一對一的即時互動的新的時空概念最大的心理障礙:手機是以個人為最終出發點和目的的新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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