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2月27日星期二

蘋果日報- 日本西洋畫大師 - 陶傑

蘋果日報- 日本西洋畫大師 - 陶傑

日本西洋畫大師 - 陶傑


和田英作:「夏雲」(昭和25年,1950 )

日本電影「你的名字」哄動華人世界。不止是人文哲理的主題,由宮崎駿到新海誠,日本動漫大師的西洋畫工,比起迪士尼的美國同行,更攀到頂峰。

「你的名字」的海報,男女主角在石階梯上回顧,那一幅畫面,樹蔭重青叠翠,遠處是一城市,色彩精緻而亮艷,特別是男主角的頭髮,在樹蔭之間一塊白烈的陽光。繪圖的作者有如此細微的觀察、大膽的用筆,這是法國印象主義莫奈和雷諾瓦描繪夏傘和陽光的那一種刺眼的烈白。

日本明治維新之後,不止是工業和科學,美術師洋工,也很有成績。二十世紀初的油畫大師小磯良平,受荷蘭肖像畫家倫布蘭的影響,肖像畫早已出凡入聖。小磯在神戶有一家美術紀念館,每次去有馬,我都翻越六甲山嶺,去神戶海港,向小磯的油畫美術館參拜朝聖。

然而宮崎駿和新海誠此一日本現代美術系列,開山祖師應該是明治末年出生的和田英作。和田畫日本風景,受到日本地理春花、夏木、秋楓、冬雪的四時影響,對色彩有甜美而濃艷的刻劃和觸覺,令法國印象主義與日本人超卓的審美觀結合,在遠東開了一家分店。

和田英作筆下的艷青、暖綠、馥翠、芳藍,只一組色彩,便繁美如貝多芬田園交響曲的音節,加上秋色的蒼黃靄紫,赭紅森青,調色板上七八樣原色,在妙手之下,譜出了宇宙星辰一樣心迷目眩的色彩。

唯有如此堅厚的西洋油畫功底,才開創出黑澤明後期和山田洋次的電影畫面,而又演繹在宮崎駿和新海誠的銀幕之上。相比之下(或許根本無法相比),你看看日本鄰國張姓電影大師在大片「長城」之類,其億萬觀眾歡呼的所謂「色彩的盛宴」。不必太高深的美學知識,就明白為何日本的明治維新一炮而成功,而其鄰國,摸索來、探索去,明明在日本大正年代,本擁有一個很豐盛的上海,通往英國和法國,結果那條路卻偏偏「探索」到莫斯科和延安,八十年後,就淪落到廣場大媽舞那副喧嘩和德性,不是什麼「文化差異」,而是智商與品味之別。

話題扯遠了。和田英作、小磯良平、宮崎駿,是遠東的亞洲人,一脈璀燦的星辰。東方藝術家對於色彩,在西洋印象派的色彩分析之外,尚得內在的氣韻(Cadence),如司空圖論詩:「超以象外,得其環中」,看「你的名字」,期許宮崎駿東京奧運的謝幕之後,如見大宇華光,喜不自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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