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6月3日星期日

壹週刊 - 1160 - 坐看雲起時 PP決定輪迴

 

坐看雲起時

PP決定輪迴

2012年05月31日

希臘會不會逐出歐元區,成為世界大事。
德國向歐元區實施的緊縮政策,地中海民族如希臘、意大利、法國、西班牙,平時陽光海灘、紅酒沙龍都受不了。「悠閒」本來是他們千年以來的文明行為藝術——法國人和意大利人是天生領了牌做懶人的。只是他們的懶惰在全球的民族之間,即使懶,也懶成了名牌,懶得有品味,最有型,也最有建設性,世上的民族是不平等的——可惜一旦歐元成為詛咒,經濟破落,「文化」也就要靠邊站了。

希臘一旦退出,西班牙和葡萄牙的命運也可想而知。但好好的歐洲幾處器官長了腫瘤,切割也不是,化療也不行,無端端推一副病軀,誰都知道是死路一條。
有點無辜的反而是英國。八十年代以來,戴卓爾夫人的保守黨政府,早已看出,貨幣大一統,不是人類的未來。戴夫人因為「反歐」坐成罪名,只是當時「親歐」是一種流行症,就像流行用 Prada和 Chanel一樣。八十年代開始,英國的新生代崇拜歐洲,法國和意大利,一切都是好的。文化的傾慕,毫無理性地滲透進經濟的判斷。戴卓爾夫人下了台,馬卓安親歐,幸好沒有廢除英鎊,懸岸勒馬,但由於離一場大火的災場太近,燒掉了頭髮和眉毛。
上星期,英國政府的一名經濟學家高德警告:一旦歐元崩潰,英國經濟可能「永遠無法復甦」。

這句話嚇人一跳的地方,是打破了經濟常理:衰退與復甦,像黑夜與白天,不是周期性的交替現象?世界上沒有只跌不升的股市,也沒有永遠漲價而不回落的房地產市場。但英國經濟從此一蹶不振等同亡國,卻不是不可能,因為據高德說:「如果一國的經濟生產力的潛質受永久的打擊,國家增加稅收的能力,也永久癱瘓。對於公共理財,自然也永久受損。」
這句話令人注意的是原文: If you have a permanent impact on the productive potential of the economy。根據高德的理論,香港經濟是永無出頭之日了。

因為香港社會的生產力,已經永久癱瘓。所謂 Productive Potential,指的是理性的實業和感性的創意。殖民地時代,香港的 Productive Potential一直源源不缺。殖民地時代,香港的 Productive Potential,是從上海搬來的紗廠、假髮、膠花。雖然紡織不是香港人的原創,膠花、玩具和電子收音機也只照西方設計發明依樣製造,但滿街的山寨廠,加上大陸閉門階級鬥爭,無所事事,香港的 PP一支獨秀。英國人佔領香港,從第一天開始,就把香港定位為出入口港。香港的生產潛力即以此一公式逐步培養。難民湧進來,九死一生,香港像田橫五百士,四百萬人退此一步,即無死所,生產力釋放出來,香港的經濟就健康了。
除了實業,那時香港人還有設計。沒有所謂大陸市場,香港功夫片遠征到波多黎各和南斯拉夫,洪金寶和袁和平應邀到美國發展,這不就是香港的 Productive Potential得以全面發功的例證?那時的香港,參與國際市場,有英國下議院的民主母體做靠山,無人可以隻手遮天,包括港督。那時香港人不必民主普選,因為頭頂那片天不同,七、八十年代香港人的尊嚴和樂觀,就是如此形成的。

大陸改革開放,廉價勞工搶走了訂單,香港的柴灣、九龍灣工業大廈永久荒廢。既然工業大廈不可以重現山寨廠,照高德的說法,香港的經濟潛力就像失去魔術的《仙履奇緣》故事,午夜之後,永久蒸發,一去不復返了。
俯瞰今天的香港,要工業沒有工業,要電影無電影,有一點點設計,但在競爭激烈的國際市場,打不出一席位。流行音樂一度有東南亞市場、大陸市場,那時的太極、 Beyond,甚或許冠傑的蓮花樂隊也全部失蹤。香港人的自我審查,導致創意蒸發。中國大陸卻視香港為「顛覆基地」,不斷排放低資質非技術的人口,加重香港社會福利的包袱。一句話,歷史形勢改變,就像殞石擊中地球,生存了八千年的恐龍經歷一場變動,從此絕跡。香港的所謂世界奇蹟也一樣。
好笑的是,中國大陸在幫助香港自殺,香港人一無所知,十五年來的特府也完全懵然。英國面對一片蒼然的歐元區,英國的經濟學家尚知道危機何在:國家的生產力癱瘓了,即如恐龍滅種,經濟即永無復甦之日。這是最新而有力的經濟理論。不要以為復甦和衰退,像佛家的輪迴一樣,人死了永遠有得投胎。高德告訴你:沒有投胎的,進了枉死城永受煎熬,東張西望,那怕在尋找一隻母豬的身軀,想脫離無間地獄?但不要說人和母豬,連隻老鼠也找不到。

英國政府和經濟學家,燃眉之急還懂得一個「驚」字,可笑的是,香港特府的什麼班子,一點意識也沒有。新政府上場,只懂得「興建居屋」,多了一點廉價房子,就有了 PP嗎?
高德認為,英國的經濟結構,受歐元區拖累,財相歐司本只一味加稅,就像在沙漠裡企圖開拓水源,找不到點滴的,一個生產潛力永久消失的國家,再加稅也沒有用。零售、飲食、在街上推銷 iPhone和售樓書,不是 PP而是塘水滾塘魚,「過日辰」的自我荒廢。這種「就業職位」與經濟生產力毫無關係。香港 hea足了十五年,還要 hea下去。
英國有此自知之明的警世之言,知衰知恥,反而有救。畢竟,除了勞斯萊斯引擎、英語、英超聯、 Harry Porter,都是爛船可以全球出口的三五斤釘,而不止是牛津街和哈勞斯的大陸購物自由行。英國不必完全依賴遠東一個民族的口腹物質之慾以生存,但不幸香港十五年來,連銹釘也沒幾根,昔日的實業,已被中國大陸悉數吸納,香港從前的創意,連下層的《老夫子》、《龍虎門》,俱已成為追憶,自由進一步收窄,溫水煮蛙,經濟又如何有生天?
香港的特首再換走馬燈,也不可能投胎轉世,這不是悲觀,而是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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