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片】【柳俊江專欄】比黑箱更黑
一套勵志劇集終於以悲劇落幕。無論上星期四中大廣場的王維基多麼精采，今天多少人包圍政總，香港電視失落免費電視牌照已成定局，王維基本人出來謝幕，早也打定輸數。簾幕早已落下，觀眾留坐拍掌，可惜，多少眼淚、思憶俱徒然。觀眾未離座，是為悲劇主角不平，更大的原因，是劇院仍然一片黑暗。場主怕觀眾發現現實是多麼醜陋，寧願拒絕開燈。可是，在黑箱之中，我們如何走出去？
梁振英政府一再援引行政會議保密協議，拒絕開燈。保密協議是為何物？是在行會討論政策時，避免任何壓力左右行會成員提出意見；當討論得出結果時，其理據和決策邏輯當然不在保密範圍，否則我們的政府還有甚麼透明度可言？說到底，保密協議淪為語言偽術的延伸工具，行會制度已經被當權者徹底破壞。回想起來，是誰在推出樓市辣招前，向港澳辦洩露了行會討論內容？又可曾記得，當年那位行會召集人多次公開發表和行會決定相左的言論，四度遭受警告？現在引入二流政客，把行會變成私人遊樂場的，又是誰人？由最不尊重行會制度者，勸大眾尊重行會，說服力和萬能雞汁廣告不遑多讓。
有說香港電視死因，錯在王維基「太進取」。不少讀者大呼「有冇搞錯？！」在商場上，進取從來是成功元素，因進取被判死罪，前所未見。不過，以當今中港劣等政治文化融合，看傳媒生態種種，甚麼葫蘆賣甚麼藥，則一目了然。
媒體國有，屬中國社會主義必然。中共的電視台和香港的電視台不同，娛樂百姓是其次，為黨喉舌，主導輿論才是真正作用，是和諧社會方便管治的強力武器。香港回歸，放眼盡是私營媒體，對中央來說實在如坐針氈。幾年來好不容易收編了兩個免費電視台，在重大政治事件上盡力配合主旋律，但仍有個別報章採取「不合作態度」，如再節外生枝，多一個不聽命的免費電視台，中央可能怕會影響特區政府的管治。這聽來很天真，但中央和香港民情實在相距十萬里，最近習近平又走極端意識形態路線，輿論空間空前壓縮，不要讓香港新電視台添亂，相信是不少港澳事務官員的內心寫照。
構成中央恐懼香港傳媒的主要成因，除了制度的分野，當然還有梁振英政府對港媒工作的肆意扭曲。梁振英當選前後對傳媒態度呈一百八十度變化，公然指摘傳媒甚至出律師信恫嚇報章，顯示他骨子裏和中共一樣的意識形態，並不認同傳媒的監察、制衡作用，也是一種向中央的表態：民怨不是我做錯，只是香港敵對傳媒尋釁滋事！剛剛印尼APEC一役，有線電視記者蔡淑儀的觀察（〈防火防盜防記者──口惠而實不至，怨災及其身？〉見《明報》13/10/2013），正好印證現屆政府對香港記者採取前所未有的敵視態度。梁振英把低民望、施政失誤，統統歸咎傳媒針對，構成中央對香港傳媒的不信任，在發牌事件上當然也成為一個考慮。
好了，到王維基這個人，他實在是一個「生意人」，沒有特別政治背景、取向，亦曾出任浙江省政協委員，為何會輸？他滑頭，豪言香港電視不染紅，不做中央台，相信只是要討好香港觀眾，未至於令北大人覺得威脅。真正問題，是王維基沒有國內生意、合作夥伴，也不願引入紅色資本，萬一他取得牌照後變成「政治魔童」，變成「肥佬黎第二」，頭上又沒有緊箍咒，不受中共控制，對梁振英和中央政府都是風險。而在意識上，王維基做生意有不按章出牌的習慣，又以電視革命者自居，政治能量非同小可，香港人很喜歡這類領袖，但中共則最提防，我相信「太進取」就是這個意思。
王維基說沒有「Plan B」，我相信他。今次事件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說明政治和香港營商環境息息相關。一心要把生意做好的人，以為自己遠離政治，就能靠資本、創意和實力，一步一步邁向成功。誰料到政治要找上門來，扣上始料不及的帽子，讓你功敗垂成。下一位，會到你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