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焦點
陸客對政治禁書又愛又恨
洛繽紛
過去一年多，筆者在香港一家專賣大陸政治禁書的二樓書店工作，看到各種大陸遊客對這類禁書的反應，也聽到一些有關禁書的故事，摘錄如下，希望香港這個大陸禁書中心，能繼續發揮積極作用。
「這些書可以帶回大陸嗎？」
「這些書可以帶回大陸嗎？」這是最多陸客提出的問題。或許，他們已心裡有數，說出來，是希望店員給他們多些鼓勵！我的回應是：「你放在行李底部，用衣物蓋好，輕鬆正常過關就是了，現在旅客眾多，除非你表現異常，或碰上政策收緊，一般很少會被檢查。即使關員指你的書違禁，大不了就沒收，畢竟共產黨已有點進步，不會拉你去槍斃或坐牢！」陸客聽到我這樣說，常不禁笑起來。
但隨後買不買？買多少？就因人而異了。有些仍是擔心惹麻煩，打陣子書釘就離去。這類陸客一般會說：「我還有一家老少，惹上麻煩就不好！你們可否幫忙郵寄回去？」「本店不設郵寄服務，且寄書的風險更大！」陸客聽到此回應，常顯得無奈，對禁書既想看又怕帶的煎熬溢於臉上。
不敢買的，只屬少數。好些陸客都有備而來，拖著行李箱，或帶著書單來進書。言談間可知這類陸客都不滿中共的統治，羨慕香港人享有的民主、自由和法治。曾遇過幾名來旅遊的中學老師，其中一人看似識途老馬，熱心地為其他人介紹各種禁書，他們購得興高彩烈，還商討如何把書帶過關較為安全。一位老師說：「我們又不是殺人放火，有什麼好怕，你以為那些當官的就不看這些書？」另一人則說：「共產黨就是這副德性，他們自己什麼都可以看，其他人要看就這個不准、那個要禁，說穿了，不就是要愚民，搞專制！」他們「豐收」離去時，表示支持香港人向中共爭取政治權利，並留下一句：「中國的道路是崎嶇的，前途是光明的！」
政情越不透明越刺激揭秘慾望
大體而言，涉及中共高層鬥爭、秘聞或社會黑幕的政治八卦類書籍，較受一般陸客歡迎。他們也知道書的內容不盡不實，有真有假，不會全部相信，買來看主要是想多瞭解官場和海外的傳聞，知多一點點，對行事做人總會有些幫助。而這類書的銷情通常會跟著新聞走，例如十八大、習近平、薄熙來成為熱話時，有關書籍便暢銷起來，可見政情越不透明，便越刺激人們的揭秘慾望。
而一些有學識、或對中國政情感興趣的陸客，則會挑選內容較充實，或出自名家手筆的書。例如高華的《紅太陽是怎樣升起的》、龍應台的《大江大海》、楊繼繩的《墓碑》、趙紫陽的錄音回憶錄《改革歷程》等，長期都有陸客捧場。曾有陸客一次過買走六本《紅太陽是怎樣升起的》，明言是用來送禮。他表示，自己開車過關，汽車通道較為保險。在一些敏感日子，如「六四」前夕，或人大政協等重要會議召開前，才會加密抽查。
有位經常往返中港兩地做生意、老家在四川的陸客表示，父親愛看有關文革的書籍，也許他在文革期間受過迫害，對這段歷史特別感興趣。過往，他能透過大陸一家網上書店訂購，但有天公安上門抄走了全部禁書。查詢後得悉因公安早前查禁了這家書店，從網主處搜出一份顧客名單，他們便逐一偵辦。該陸客稱，因有熟人關照，最後口頭警告了事。但父親對禁書念念不忘，做兒子的只好每次出差都親自替老父攜禁書過關，以盡孝道。
希望劉霞有機會來香港買禁書
當然，總有運氣不佳的時候。聽說有位老先生第一次來港旅遊時，買了一本禁書回去，在機場過關時沒有遇上檢查。於是他第二次來港時，膽子便大起來，一次過帶了十多本禁書回去，卻不幸被海關查獲，老人一氣之下病倒，要進院留醫。
除了一般陸客，筆者還遇過疑似大陸官員的人來買禁書。話說有天，一名身穿便服的中年男子與一名穿西服打領帶的年青男子來店，中年男子頗有架勢，挑書的是他，拿書、付錢、打手機通知司機開車到書店樓下等候的，則是那年青人。他買了一套約六本，由台灣出版有關西藏政治的書，以及幾本講中共歷史的書。他以半開玩笑的口脗跟筆者說：「看得出你這書店很反共，但其實很多事，你們香港人不瞭解，中共沒你們想像那麼壞！」他看到店內有一幅呼籲釋放劉曉波的海報，便說：「劉霞也沒有你們說得那麼慘，我見過她，還挺好的！」
此人竟有機會見到劉霞，可不簡單！我連忙請他知會看守劉霞的國保，下次有香港人或記者探望劉霞，請手下留情，不要以暴力對待。此人像個老江湖的歎道：「唉，有些事不好說，國家那麼大，人那麼多，你們香港人要理解治理國家的難處！」筆者還以一句：「希望劉霞也能像你一樣，有機會來香港買禁書！」
讀者的偏好與中共的操控
禁書除了內容，編排方式也經常引發陸客話題，好些陸客都不滿大部份台港書籍是直排字，表示不習慣，看得累，甚至會頭暈！我跟他們說：「這都是閱讀習慣而已，我們從小在香港接受教育，中文字都是由右至左，上至下的排列，從不感到頭暈眼累。現在看橫排直排的書都沒問題。最重要還是書的內容是否你愛看，你又有沒有用心看！」好些眼睛被寵壞的陸客，很難一下子便接受這論調。跟他們相反的是，一些陸客偏愛台港傳統印刷的繁體字書，認為這才有中國文化的韻味。
一位經常來香港買禁書的廣州顧客表示，來香港買的台港版書籍才可靠，因為有好些書籍雖然獲准在大陸出版，但部份內容被刪，失去意義。另外，現時大陸一些具規模的書店都設有台港書籍部，出售一些內容不算敏感的台港版書籍，但這些書有否刪減內容？一般讀者難以確定，所以還是來香港買比較放心。不過，早前香港傳媒揭發，由中資背景的香港中華書局出版、香港大學歷史系教授高馬可（John M Carroll）撰寫的《香港簡史》，竟出了兩個繁體字版本，其中一個版本把「六四」事件及港人寧願英國管治等內容刪去，相信有人企圖魚目混珠，讓讀者以為買到原汁原味的《香港簡史》，手法卑劣，令人憂心。
其實《香港簡史》這事件只是冰山一角，中共操控意識形態的幽靈已在香港的天空徘徊，財雄勢大的中資出版集團正默默地發揮其影響力，令書市充斥著各種中共觀點或偽中立的書籍。香港這個禁書中心會否受到威脅？端賴各方合力捍衛鞏固。專制不死，禁書不止，越禁越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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