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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鍋螞蟻 - 李純恩

去眼鏡店配眼鏡，驗光完畢，近視竟然減了五十度。這也沒什麼可喜的，不過是老之將至。都說老花會抵銷近視，近視淺了，看來是眼老了。


眼鏡店在海港城裏，自由行的重鎮，進門都是普通話，帶各地腔。生意應接不暇。問老闆阿Ben，大陸反貪，對生意可有影響？Ben說，生意不但不減，還往上升。大概是百多萬一隻的名錶不敢買了，便去他那裏買幾副眼鏡，花費不多，終歸也是認得的國際名牌。夏日炎炎，來旅行的北方妹妹腿長乳豐，穿着甚少，架起一副太陽眼鏡對着鏡子下巴微微一揚，我在旁看了都想掏錢幫她們把眼鏡買了，難怪生意好。


我選了兩副眼鏡，放在櫃枱上，進房驗光的時候特地叫Ben收好。他看看周圍的顧客，明白我的意思，於是笑說，都是大陸自由行客，放心沒事的，反倒是有鬼佬在要小心一點，我這裏給鬼佬偷過三次。聞言啞然失笑，窮鬼呀，窮鬼！


配完眼鏡後在海港城逛逛，下個星期飛上海，可能要呆一個多月，臨走前為旅途置辦些隨身用品。正值夏季大減價，海港城裏滿城人，拖兒帶女的很多，拖着行李箱的也為數不少。人流穿梭，如熱鍋上的螞蟻，空氣中浮着經久不息的嗡嗡聲，那是一種頻率，由各種聲音匯成，不刺耳，只是令人暈，暈頭轉向，很自然也變了一隻熱鍋上的螞蟻。


於是不敢久留，急腳往外趕去。但人實在多，急腳也趕不動，正蠕行間，身後突然有人高聲用四川話吆喝，原來是個胖大漢子，花衫短褲，趿着名牌涼鞋，剃一光頭，耳朵裏插着耳機，正在跟老鄉「免提聊天」，聲如洪鐘，狀似瘋癲，一路晃去，途人四閃。我一看機會來了，連忙隨他步伐，逢人過人，奔出通道，進了停車場，取車而走，心才定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