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不止有LV
法國小說家歐諾迪比奧（Christophe Ono-Dit-Biot）來香港書展，講他的新著，叫做「沉潛」（Plonger）。
小說講一對青年知識份子中產伴侶，男人叫薩賽，是法國人；女子名柏思，西班牙人。男主角曾經是新聞記者，在中東一度為恐怖組織捉捕；女主角性好海洋，喜愛潛水和攝影，而且養了一條小鯊魚做寵物。
這樣的一對男女，有什麼故事好講？小說一開始，女主角已死，但不知死因。男主角憂傷舊愛，尋找她的死因。法國文學往往像法國電影，不追求情節的懸疑跌宕，而是感覺和心情。
這本小說對於香港市場，不是太容易懂，因為全書像一座歷史文化典故的七寶樓台。由非洲的敲擊樂，到法國的畫家，講到二〇〇四年的南亞海嘯，然後討論網絡世界墮落的人心。尋找舊愛死因，漸漸變成深潛現代地球一體化之下的人性和心境，越找越迷惘，結論是本來由美來建成秩序的法國和歐洲，正在走向死亡，而如果歐洲衰亡，也就是人類世界之亡。
這本小說，講的哲理好像深奧，可以歸納為中國人明白的兩個字，叫做「氣數」。西方人不懂得「氣數」是什麼，然而西方許多經典，像湯瑪士曼的「魔山」、杜斯妥耶夫斯基的「卡拉馬佐夫兄弟」，還有二十年代末德國費茲朗的黑白電影。列寧的共產革命和納粹歐戰，是二十世紀人類的兩大浩劫，創作人用筆和鏡頭，預示了一場大劫業即將到來。
為什麼亡侶養一條小鯊魚？因為鯊魚的魚翅是中國人嗜食的珍品而遭到屠戮。在時代的轉捩點，文學家交出他們的作品，用筆墨寫出一個劫業氣數的血色黃昏，一如小說裏的女潛水家，收養一條小鯊，為了哀悼一個在殺獵中枯竭的海洋。
男主角憂患人類，女主角憂患自然。然而成住壞空，宿孽既定，也就在劫難逃。這本小說當「選」為去年中國「年度最佳外國小說」。我不知道大陸的「小資」，對法國知識份子於「地球一體化」的抗議讀懂多少，但是，這個世界正在崩潰。深沉不等同深奧。不要那樣膚淺，只看Skin-deep的美容護膚書，要沉潛到很深的地方才會頓悟。只是許多人不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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