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nextplus.nextmedia.com/columns/%E5%9D%90%E7%9C%8B%E9%9B%B2%E8%B5%B7%E6%99%82/20150705/219910

壹週Plus｜Next Plus｜專欄

政改蝦碌鬧劇收場，全城嘩然。所謂「阿爺嬲到爆」之說流行中國。一干愛國建制人士，一向懂得揣摩上意，也知道這次事情鬧大了。陰謀論指「上面」有高人抓住一兩條特別線，向關鍵在場的人看着中發兩三條訊息，譬如叫不要準時到場的人先hold住，再叫另一個資深的自己人起身撤退，然後看準「田少五死士」一定不肯跟隨，一盤簡單的加減數，完全可以造就政改否決但臉上很難看。

為何這樣做？有近「高層」的愛國人士指出：因為上面又有兩派。有時權力鬥爭激烈，顧不得國家面子。一九七一年九月，中國第二號權力人物的飛機在內蒙古墜毀，林彪一家三口加上一干死黨，遺骸和死相，照片都公布出來，對於一個國家又有什麼面子可言？但那時候，你死我活，顧不得面子了。

中國就是一個這樣奇怪的國家。中國人DNA最愛面子——請勿再爭論有沒有「小農DNA」了，民族是有DNA的，奧巴馬說美國人有種族歧視的DNA——面子大過天，尤其以上海人為最。三十年代的上海人，即使中產階級，在一家洋行當文員，小康之家，去美琪大戲院看西片，上凱斯令咖啡店吃蛋糕亦必一家西裝筆挺，鞋襪穿得整齊。此一傳統，一直保持到包玉剛唐翔千這一代。五十年代，許多上海人流亡香港，在北角一帶以高利貸為生，進出都打好領帶，至少一件西裝上衣，不是充撐場面，而是他們相信，做人要體面端莊。此一心理，可能受半殖民地時代英國紳士的影響。

中國人要面子要得要死，但很奇怪，出外旅行，個個的基因都有一股衝動，要為他的國家掃面子。一干大媽遊客去到羅浮宮，為什麼等人的時候脫鞋除襪，將幾對豬蹄一樣的小腿擱進水池裡泡浸。是因為歐洲天氣太熱？還是覺得無聊，付了天價團費，即使無所事事時，也想讓一對腳歎冷氣，以獲取Cost Effectiveness的最大利益？最高明的人類心理學家，也難以解釋。

中國人的旅遊品格低劣問題一日比一日嚴重，連中國國務院漸漸也知羞，向所謂的國人發布旅遊行為守則須知。但共產黨嚴打法輪功會認真，人民也會龜縮，發出這等什麼規定通知，中國人都是狡猾的政治動物，知道是官僚接令，官樣文章走過場，沒有人理睬。吐痰大小便已屬家常便飯，三五年前覺得新鮮，今日看見中國遊客在大笨鐘前或塞納河畔不喧嘩吐痰，你才會抬頭看看天空，是不是太陽從西邊升出來。現在的種種醜行，一招比一招有創意，例如在紐約時報廣場，一幫中年大媽開着喇叭扭跳唱紅歌、跳紅舞。可以想像在時報廣場出現的都是平民和中產階級，看見這幫黃皮膚的怪物表演這等部落的歌舞，像奧巴馬說的：美國人天生有種族歧視的DNA。此後加強對中國人的歧視，我不反對。

種族歧視如何形成？八成是基因天生，三成是後天結論。一個英國生物學家做過試驗，在實驗室養了十多種人體寄生蟲，然後在街上將寄生蟲標本向行人出示。途人看見寄生蟲均大驚失色，女人更嚇得尖叫。科學家回家寫論文指出：人類天生對寄生品的形狀有極深的厭惡感，這種厭惡源先一百萬年前原始穴居時茹毛飲血，身上的毛髮很長，寄生蟲和跳蚤是與人類與生俱來、歷史最長的生物。

有知識分子與我爭論：民族怎會有DNA？是不是附生在體內的一種物質？如果知道這個實驗，也可以這樣說。譬如鱷魚、蛇、大蜥蜴都是爬蟲，而麻鷹、貓頭鷹、孔雀卻是禽鳥。九歲小孩看見大蜥蜴會恐懼，看見孔雀卻拍手歡笑。誰向他傳授「蜥蜴恐怖醜陋」此一偏見？答案是與生俱來的記憶基因。那樣一來，世上動物，爬蟲類是不是最受歧視呢？你答對了。因為蜥蜴和毒蛇形相醜陋，與羅浮宮那幾個伸腳洗浸的中國大媽類似。三歲小孩看見爬蟲會尖叫，但三四十歲成熟的美國人，看見時報廣場的中國大媽五顏六色地喧鬧，一樣也厭惡，但他是成熟的文明人，不極s罵出來。

只不過將此種對「三千年文化」的民族厭惡感，以後轉嫁在其日常生活中對中國人的社交接觸。許多在美國生活的華人對我說：近幾年來，美國企業和大學，對黃皮膚的炎黃子孫不約而同加強了防範。科技人員如果是香港人，申請那邊的工作，接受面試，對方白人主管那張面孔明顯的冷漠，而且有疑懼之情。嘴巴不說出來，七情六慾的感受，潛意識總不能二十四小時隱藏。中國人在外面詐騙、竊取情報、欺美國人君子精神而各方佔便宜的行為可謂多如牛毛，因為他們在文革的環境生長，在改革的社會長大，他們的課室裡，教師有不同時期的政治教育，叫你愛國，但不會叫你潔身自愛。大陸的教育，永遠只教你做一個忠於黨的中國人，卻不會教你做一個不被國際看不起的世界公民。

這就是中國人「面子」的民族性格，令人拍案叫絕的原因。日本人真正愛面，所以每一位公民不論在家，還是出國，自律嚴謹的精神如一。日本人的家很乾淨，新宿橋底的平民壽司店洗手間也有清潔——除非由中國人開設。這種自律自愛是全體國民的宗旨，男女老幼人人遵守，因為日本人都知道，令人覺得尷尬、為他們帶來不便是天大的罪行。

中國人盲目反日，連人家的美德優點，竟也不知天高地厚，嘲笑日本人吹毛求疵的過分。中國人覺得，日本人這樣嚴謹，日子過得很辛苦，沒有自由。但中國人自己才沒有自由。日本人能以選票將安倍選下台，中國人不可以。再多的中國女人在時報廣場跳紅歌、在羅浮宮的水池洗腳，然後每人掃貨二百萬歐羅登上飛機，也得不到文明世界的尊重。因為在中國人眼中，一切價值都顛倒，包括何謂自由、何謂自律。但現在許多人說：這是一種文化，他們要得到「包容」。我也就說到這裡為止。

插圖：朱桂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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