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5月12日星期四

天地禮贊 - 陶傑

英國自然動物紀錄片大師大衛艾登保祿九十大壽，BBC電視台推出一分鐘的「祝壽歌」：採用了五十年代美國黑人歌手納京高的英文歌「天地靈童」（Nature Boy），由女聲男唱，用艾登保祿拍過的動物片斷，剪輯成MV，美麗動人。

艾登保祿一生人，只做一件事業，就是拍自然動物的紀錄片：大象、斑馬、猩猩、犀牛、貓頭鷹和北極熊。影像有意，鏡頭有情，與動物為友，以天地為宗，艾登保祿的紀錄片，大仁大愛，成聖成王，令人感戴生命之美，宇宙之靈。

哲人九十大壽，特別發現了納京高一甲子之前的這首短曲「天地靈童」，冥冥中好像為艾登保祿之今日而寫，每一句歌詞，都契合了這位紀錄片大師的人生主題：「有一個男童，沉迷得多奇異。人道他天涯浪遠，橫越土地，飄浮海洋。他的眼神略為羞怯，閃爍蒼茫的靈光。

「有一天他與我相遇，談起天地間的二三事：那些愚夫，那些王者，而他竟告訴我：走了這許多路，最偉大的頓悟，就是當你有情，亦終必為愛所回饋。」

納京高已逝半世紀，生來一副暗藍色的天鵝絨嗓子，有如香火燻過的月色，在冰寒中匯流着暖意的一脈銀河。

這位黑人歌王生前雖負盛名，卻不快樂，曾經因為膚色而遭到種族主義者在台下辱罵，含淚退場。但他的歌曲卻如夢、如鑽石、如芳草冰凝着露水、如霜雪輝閃着冬陽，六十年後聽來，長夜驀然回首，秋色花近高樓，令人忽爾淚如泉湧。

黑人歌聖的這首小曲，像一隻野鴿子，從時間的長廊的另端翩翩飛出來，落在亭台水畔的這一頭。

天地不朽的兩大藝匠，雖陰陽相隔，音樂和色彩卻相融而相遇。一首歌彷彿為隔世的你而寫，一生的紀錄片，卻又似為逆生的我而拍，這才是真正的大愛奇緣，澤披三界，潤溫五行，天地間所有的飛鳥的翅膀都靜止，一切走獸的眼睛都凝視，可愛的動物生靈，花開菩提，都在聆聽，啊，真是美好，真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