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Weekly HD]厨房中术 | 他们请客的风格

厨房中术 | 他们请客的风格

跟着一个媒体团去看新疆，因为不习惯跟团，跟着满满的日程每天奔命，参观一些主人呈现给予的事物，每一天我都在想一个深刻的问题：做主人真是一门学问啊。这是题外话，我们不如来聊聊新疆的吃的，每当别的问题说不清楚时，说吃的，就什么都明了了，形而下永远比形而上好办一点。

新疆多美啊，天那么辽阔，云朵那么高，人在底下走觉得自己真心渺小，那些风景尺寸都那么大，那么简单和纯粹。这里应该有乌托邦一样的安详，理想国一般的人民，除了大幅度生活别无他事，除了高分贝唱歌没有其他声音。我一直想到维族人家吃晚饭，满地摆满了吃的，主人弹琴客人喝酒，快活得跟阿凡提一样，反正这里夏天的天也不会黑，一顿饭可以撑到半夜里去。

当地人说的是，你要去南疆的一户人家做客，给主人打电话，他准备好要宰的羊，整理干净，到了夜里九十点钟才开始烤，温和慢烤，要烤三个小时，到一点来钟才能吃，宾主这一坐下吃喝唱跳，非得到天亮方休。我听着这样的传说很久，也暗生爱慕，可我的酒量是外星人级的，酒精对我是毒药，喝一点儿就想拉着人说自己从古到今的心事，再多喝一点儿，就想把全副身家交代给对方。我这种人在新疆，简直是公敌。

那日在魔鬼城边上的蒙古包，事先带去的同志就交代我们，蒙古族请客是一定要喝酒的，给了你哈达，唱了祝酒歌，你不喝，那是不仗义。这个事儿，我们小学语文课本就有了，但没想到酒，是五十八度的白酒，唱歌的人，穿着民族服装不说，刚刚还在另一个蒙古包为我们跳了舞。我顿时觉得欠了他们许多人情，该怎么还呢？人也是一份工作，要是我不喝，他们领导该生气了，说照顾客人照顾得不周到。

我只好跟同行另外的唯一的女孩统一口径：我们怀孕了。这一路上，一礼拜，我们俩一直在怀孕，美国有个电影叫做《换子疑云》，我俩该叫《害喜疑案》。既然当了孕妇，满桌的菜还是要吃，要吃双人份儿的，这蒙古包提供的是农家菜，我只记得有一款野菜很可口，大家都忙着敬酒喝酒，男人们应付着局面，我也不好去问人。转眼，有人到蒙古包外扶着树狂吐，一口气喝下一银碗的烈酒，那不是开玩笑的，他吐了回来，坐下，过了不到三十分钟，第二轮的敬酒又开始，唱歌不算，还有一个蒙族小伙子在一边当乐师，弹着电子琴。这规格不可谓不高，所以，那位刚刚扶着树吐过的同志，再度冲出了蒙古包，又去找那颗老相识的树去了。

过了两天，我们被安排去一家哈萨克人家吃晚饭，这才找到了我想要的感觉，纯哈萨克人家，主人在村里的江湖地位是靠天山青建立起来的，他收藏天山青这种石头，院子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天山青。客厅正室，大家席地而坐，女主人负责伺候奶茶，男主人负责陪着喝酒，还有一对儿夫妻，也是他们家亲戚，专门喊来唱歌给大家听。大盘水煮羊肉，大块烤馕，各种干果，水果也忙满当当摆在那里，总之摆到两条矮腿的长桌桌面上，完全看不到空隙。这样主人家才安心了，坐下，也是极力劝酒，极力劝吃。

如此觥筹交错，我到院子里找小孩子们玩，他们的小孩长得有些混血，大眼睛，白皮肤，毛发浅浅的，包在怀里极其软和极其香。我以伪孕妇的心情抱着一个六个多月的小baby，听着屋里人大力唱歌，喧哗欢闹，看着天上的星云与不远不近的狗叫声。

那种梦幻，那种深情，还没走，已经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