粵語與狗不得內進 - 畢明
不是關於陳奕迅。但把香港時間回撥十年:「如果那兩個字沒有顫抖,我不會發現我難受,怎麼說出口……」,也不過是「X你」。原來每天不停要X自己的政府,好難受。都唔好玩嘅。
回望十年,2005至2015,香港發生過什麼事?06、07年,因中環及灣仔填海計劃,舊中環天星碼頭和皇后碼頭被拆卸。08年金融海嘯。09年高鐵爭議,開放一簽多行,水貨客肆虐。10年馬尼拉人質事件。11年種票事件。12年國民教育。13年香港免費電視牌照爭議。14年雨傘開花。好彩,十年間還有蘋果動新聞,100毛、亞洲電視成為香港史上首間不獲續牌的電視台,毛記電視及筲箕灣的雞蛋仔。
那麼多大事,十年來,香港的電影,有沒有為這時代好好作過幾多註作過多少傳,留一點記憶或者荒謬,立存照留青史?伊朗為什麼都出產關於小孩子的電影?因為什麼都唔講得,政治、宗教、性別處處都是禁地都是地雷。一個城市之電影題材是否百花齊放,自由度是否開明寬闊,是文明指標。北韓有咩電影呢?
今年諾貝爾文學獎白俄羅斯作家阿列克謝耶維奇的文字,是被消失的一種聲音,"and Alexievich has expressed regret that she cannot write in the language of her country", 她的著作 "Voices from Chernobyl: The Oral History of a Nuclear Disaster",矢志不懈為刻意被遺忘的歷史補白。她說這年代要說真話很難,說真話是很鋌而走險的事。
十年,如果不回撥回顧,卻fast forward展望,設想十年後,2025年的香港,會是怎樣?你可以想像嗎?
《十年》,五個年輕的香港電影導演拍了五個短篇故事,為這個城市如此年代,寫下超現實的警世預言書,為歷史補補白,說說真話。十年來,很多有本事有名有利的既得利益者沒有做的,由年輕一輩終於承了前輩們沒有肩負的擔,直接打臉,暴露了危城的文化、生活和政治陣痛。沒有左閃右避,沒有矯情飾非,沒有膜拜金權,沒有自我審查,沒有自斷腰骨,沒有為和稀泥,他們把已經發展至今的醜陋現實順勢一推,就有了香港電影版的《1984》,大概年輕的George Orwell生於現在的香港也會拍這樣的故事,他知道 "In a time of universal deceit - telling the truth is a revolutionary act",「自由是對人們說他們不願意聽的事之權利」。
五個故事:《浮瓜》、《冬蟬》、《方言》、《自焚者》和《本地蛋》。《浮瓜》有向杜琪峰的《黑社會》致敬之嫌,一班權力經紀坐埋一枱開會,嘴臉口氣不是很政棍就很愛港力就很禮義廉就很西環,接了阿爺的柯打,做嘢!做什麼?直接了當,搞亂香港,越亂越好,製造恐慌,煽動矛盾,散播仇恨,方便立惡法。2025已經毫不避忌了,找本地卒仔辦事,給槍點相,公然暴力開火,播弄治安是手段,警察即場用更大暴力把假戲真做,港式卒仔死於非命向全世界宣告香港不安全。港式卒仔,不是人命,從來是炮灰,你仲做?
《方言》,粵語,10年後,是二等語言,被歧視及邊緣化。文化差異中港矛盾之後,香港內部體現了語言分裂,更帶來兩代人隔閡,執行了另一種言論自由的欺壓迫害。的士司機說不好普通話要被標籤分類連接客都要分區,差不多如猶太人在納粹德國。本作的輕鬆幽默,看得香港人心中戚戚,隱隱見痛又想發作,笑中有骨啃在喉。這些事很超現實嗎?十年後會阿爸同仔講廣東話佢答你國語大家lost in translations?其實很現實,其實離我們不遠。如果再狠心一點,就是「粵語與狗不得內進」了。十年後的香港。
《自焚者》最悲情最劇情,為爭取自由人權公義的殉道。明明仿紀錄片形式,深入淺出,探究香港的殖民歷史及身份,看香港人如何爭取自救,絕食VS勇武,最後兩個人和平殉道。那位自焚者的步伐、眼神和控訴,叫我眼睛一熱,視線自動模糊。我很怕這個十年後的預言太慘太真。又或者,這片超現實曾和我們擦身而過,好險,你懂的。
《本地蛋》,本地最後的農場雞蛋,被高牆迫得絕於市場,要遠走台灣。雞蛋無路,卻一街都是檢舉「敏感詞」的少小紅衛兵,不,是少年軍,多威風,四出抄牌批鬥,打小報告,被洗腦成為建制爪牙,我們的下一代,穿着少年軍,趾高氣揚。
看罷感慨萬千,《十年》,歎豈止十聲。看完急於面書推介:「五個故事有長短,第二部的《冬蟬》,眼高手低實驗過頭趕客效果勝於喻意。餘下幾部雖有學生習作粗糙感,但時代諷刺入肉見血,看得香港人心知肚明,內臟抽着作痛,也沈重。如果廣大觀眾能給它公道,將必可發酵成劃時代本土cult片。如果你介意七警、濫用武力、粵語受難、相信過一國兩制如今恨錯呻笨,你冇理由唔睇。」十年後,如果你不想預言實現,及早醒來救災。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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