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9月18日星期日

蘋果日報- 曾經深愛過 - 陶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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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深愛過 - 陶傑


互聯網圖片

大陸的一位知識界朋友說,最近想會見歐洲某資深漢學家。這位名家研究中國,精通漢語,著作等身,豈知態度傲慢,一副愛理不理高高在上的面孔。

我說,這一點毫不奇怪,因為這個洋人,是研究中國的專家。他的工作,須與中國人長期相處,須深入了解中國,而越了解中國和中國人的洋人,內心越鄙視中國人。

或者正確一點說,不是鄙視,而是跟中國人打交道多了,只是覺得「受夠了」(Fed up)。因為他的終身職業圍繞着「中國」(China),而中國,尤其是現代,須研究以毛澤東為核心的中國現代社會、中國人的性格行為、中國政治的深層結構,而這一切,眾所周知,都是充滿厭惡性(Revulsive)、令人極度不快(Extremely unpleasant)的題目。

一個西方兒童,如果在瑞典、加拿大、德國等西方文明國家長大,在安徒生和格林童話的文化背景之中,即使後來讀到一點尼采、卡夫卡、歐威爾,人性的陰暗和醜惡,體驗畢竟是有限的。如果他無端端從小對「中國」發生興趣,多半來自西方關於中國地理和古代文化的圖畫書,如萬里長城、皇帝與夜鶯、花木蘭。澳洲前總理陸克文就在英國左翼的「新政治家」雜誌憶述,小時候,他深為中國情調所吸引,決定學習中文。

問題是每一個西方漢學家後來都要去中國涉足實習,也就是 Field Trip。這時開始出問題:他發現毛式的「中國」(A Maoist China),尤其「改革開放」的金錢中國,與他們小時候看兒童圖書的插圖文字,以及韋妥瑪、賽珍珠、拉提摩等二百年來的西洋漢學專家的經驗完全不同。當一個歐洲漢學家以年少熱愛中國文化開始,精通古典,坐進諾貝爾評審會,然後年年有經歷過「文革」的中國作家像難民一樣來敲門自薦、哀求開後門讓他得獎,「獎金我們可以私下平分」,他都對這個國家開始產生厭惡感。

而夫妻尚可「因誤解而結合,因了解而分手」,但漢學家到了五十歲卻已無法轉行。西方漢學家最終討厭他們的終身題目,其實十分正常。

在歐美,每一個殺豬的屠夫,兒童時也一定讀過三隻小豬的故事,喜歡過小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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