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1月3日星期四

蘋果日報- 出 軌 - 楊靜

蘋果日報- 出 軌 - 楊靜

出 軌 - 楊靜

她一直美麗,只是以前像安靜的牆紙,浮在人聲氤氳之後,永遠坐在角落裏,似乎從沒移動過。

出軌後,像是有神仙在她蒼白的皮囊裏吹了口氣,木偶舒展筋骨,款款站起身,從衣櫥拿出極瘦的旗袍,又坐在鏡前描上黑的眉,面上血色漸漸回潮,臨出門前點好絳紅色的唇,沈睡的妖精醒來了。

她俯身鑽進計程車,雨中熟悉的街景漸漸拉長、變形,被落在身後。又幾個字,人已在靜謐的郊野別墅區,這不是她的生活範圍,難得看到幾個遛狗和跑步的人,誰也不多看她兩眼,冰冷艷麗的女人是這裏平凡的風景。

進門就聞到廚房傳來濃濃的香,男人殷勤除去她的頸巾和外衫,遞上一杯紅酒。她和他吻在一起,餘光瞄向暗花地毯,那裏另一個自己擁膝而坐,像電影般看着這密室中的歡愉。她從未想到會出演不貞的少婦,刺激、內疚和驚惶和着酒精從皮膚上蒸發出來,整個人都不真實。她們簇擁在料理台前,像家居廣告上的男女相互餵食,她竭力笑得更嫵媚,讓地毯上的自己看個盡。回到家,丈夫已睡了,屋裏有晚飯殘餘的味道,乏味而家常。

「我要離開我先生了,我不想變成一個平庸的主婦。」隔日她和好友坦白,兼又訴說那回味無窮的偷情。日復一日,她並沒有選擇任何一個男人,攤牌的死線也不停拖延。直到她在電影裏嗅到新出場女角色的蛛絲馬跡,「你是有夫之婦,我沒有獨佔你,你也不要獨佔我,好嗎?」他輕描淡寫就擋開她。回到家,丈夫已睡了,熟悉的飯菜味細細鑽進她的鼻,一邊收拾碗筷一邊珍惜差點失去的平庸。

她不再和好友見面,轉身貼住牆,還是淺色牆紙,只是厚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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