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週刊 - 1187 - 米飯頌
吃西餐時,好的食肆,麵包一定是自家爐烤出來,熱烘烘地上桌,飄出香味,讓客人罷不了手。
我們的米飯,雖然餐廳自炊,但從來不去注意品質,以為這是填肚子的東西,不足為道。這是兩個文化的不同,為什麼有那麼大的差異?只能說中國人的菜餚太過美味,已經吃飽了,再也不必去管米飯的好壞來解釋。
其實一碗美好的白飯,才是一餐的終結,這是優良的傳統,但很多人不去研究。
也只有日本人承繼古風,菜歸菜,飯歸飯,前者只是用來送酒,到最後來碗飯,加兩片漬成黃色的蘿蔔片,和一碗麵豉湯,就此而已,絕對不能花巧,讓人欣賞米的香味,叫為「食事」。
在家裡吃,東方人有什麼好過那碗熱騰騰的飯呢?昔時淋上豬油和醬油,更是天下美味。經過暴發戶心態的鮑參肚翅之後,也許我們會回歸純樸,來一碗飯吧?
我覺得重新認識米飯的年代已經來到,人們會愈來愈對米飯的品質有所要求,尋求怎麼樣的米,炊出一碗完美的飯了。
被一般認為最好吃的,應該是來自日本,尤其是新潟的越之光白米。其實,就算你在高級百貨市場買到了一包,用國內產的炊飯機煮出來,也不一定好吃。日本米,就得用日產炊飯機,道理就那麼簡單。
先用水浸個二十分鐘,然後依照說明書的時間和溫度去煮,出來的白飯香噴噴,胖嘟嘟,圓圓潤潤發出亮光,像每一顆飯都站了起來,那才是一碗白飯。
日本米也分新米和舊米,一般秋天收割的最佳,儲藏了一年,香味盡失,購買時得看生產日期。夏天時,換台灣的蓮米,它是日本種種植出來,一年兩造,可吃到新米。不然,一年不分四季的泰國香米,也好。
一個人吃,煮那麼一大鍋也不是辦法,可在賣日本食器的商店買一個小巧的鐵飯鍋。白米浸個一兩小時,加少許水,就那麼煮起飯來。小鐵鍋下面有個架子,架子下面點一塊酒精製的蠟。蠟燃燒完畢,再燜個十分鐘,一人一碗的白飯即成。要求變化,在飯煮得半熟時,加上菇類、栗子、海鮮或肉,再淋點醬油,也是簡單又美好的一餐了。
簡易的吃法,是在白飯中間挖一個洞,把小白飯魚乾和葱碎填進去,再蓋上飯,燜個五分鐘,亦美味。來塊鹹魚更佳,腐乳也好,一餐很容易解決,只要白米是香的。
人家吃蒸魚,我則愛用魚汁來撈飯,有東坡肉時,將鹹鹹甜甜的肉汁淋上,不求山珍海味。
這時,白飯已不是飯,有了魚汁肉汁,已成佳餚。把飯當菜好了,白飯原來也可以送酒的。
現代人吃飯已愈吃愈少,大家有個錯誤的觀念,以為白飯令人發胖,尤其是女士們,更不敢去碰,但她們遇到麵包,照吃不誤,牛油更不忌,搽完又搽。
在這裡我們得還白飯一個清白,它是一種純天然、無害的食品,白米的蛋白質含量極低,應該是減肥食物才是。當然,狂吞又是另外一回事,吃什麼,過量總是不好。
白飯的吃法,千變萬化,炒飯是最基本的,印度人的 BIRYANI,是把雞肉或羊肉用米炒過之後,放進一陶缽,用麵包團封住,再去焗熟,讓肉汁浸入飯中。
意大利人也吃飯,別以為他們總是用牛油和芝士炒得一塌糊塗,在威尼斯附近的產米區,是把飯塞在鯉魚肚中蒸出來。
馬來人用香蘭葉子撕成長條,編織後結結實實地包着飯,切開來配沙爹吃,也是一種很深的文化,這和福州人用草繩套來蒸飯,有異曲同工之趣。
西班牙人的 PAELLA已是他們的國食之一,是用生米加湯炒熟的,喜歡吃得生硬,並非東方人能欣賞,他們放肉放海鮮,做得好,又吃得慣的話,是百食不厭的。
葡萄牙人把白飯塞在乳豬當中,或加進豬頭肉、香腸和內臟之中,加飯煮成一大鍋的大白烚,亦佳。
摩洛哥人用葡萄乾、米飯和香炸童子雞,以一個萬用的「搭緊」封住,放入大烤爐之中燜出來的飯,是代表性的。
海南雞飯、法國油鴨飯、新疆的羊肉手抓飯、廣東人的臘味飯,還有蝦醬肥腩四川榨菜煲仔飯,都是一談到就引人垂涎的美食。
米飯還可以當甜點,泰國的杧果糯米飯為代表。
我一生人吃過不少種的米飯,若選最佳品種,還是日本山形縣的,有一種叫「艷姬 TSUYA HIME」的,台東的蓬萊米亦不錯,泰國香米常吃,印度的巴斯瑪蒂米 BASMATI煮起來粗度不變,但長度愈煮愈長,有趣罷了,沒什麼香味。
至於最美的,倒是中國山東的五常米,這是米的原形吧,種子傳到日本去。從前沒人留意,是品質不佳之故,當今有心人用回古法種植,做成「天地道」牌子出售,這是天下最好的白米之一。
希望米香復活的年代盡快來到,大家多吃幾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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