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4月8日星期日

厨房中术 | 菜刀传奇

厨房中术 | 菜刀传奇

我用过最好用的菜刀,是Paula Deen牌的,Paula Deen是美国的白冰冰,美食节目主持人,也是个长相喜庆的老太太。一大一小两把菜刀,上面镀了一层红漆,合乎红刀子进去白刀子出来的黑道精神。这两把刀是我去年从波士顿带回来,一起回来的还有一口意大利的大煎锅,几个碗几只杯子,一口玻璃盖儿汤锅,本来想带口正宗铸铁锅回来,担心坐飞机超重,作罢。
     
这两把菜刀的好处在哪里呢,轻巧,耐用,使着顺手舒坦,无非如此。我家有一个大刀架,里面隔着历朝历代我自己用费掉的刀,或者说,喜新厌旧掉的。刀们成了一群记忆中的前男友,默默伫立在厨房置物架的一小角,生锈的生锈,蒙灰的蒙灰,无所事事的无所事事。

有一把砍骨头的刀,当时在北京租第一个房子时候买的,超市所得,那会儿我很爱炖大骨汤,非得用那么雄奇的大砍刀才能把大骨剁断。那会儿的大骨头一对儿才一两块钱,菜市场的孙屠户恨不得白送给你,省得占地方。那会儿我才二十五六岁,整天担心自己缺钙,炖三四个小时的大骨汤,加点粗颗粒的盐巴,就那么当饮料喝,可以喝四五碗,连饭也免掉。煮方便面,煮青菜汤,皆用这个垫底,所以,大砍刀很受我重用,直到有一天发现,可以让孙屠户先帮你砍开大骨再带回家。看他砍骨头,听到骨头在树桩案板上闷闷的一两声,声声慢,也断肠。

好,镜头切换到2004年,2004年发生了一件大事,我的弟弟陈博士第一次出国出差,去的是德国,他用昂贵的德国马克给我买了件礼物:德国双立人牌菜刀。我在百盛居家部参观过很多次,一把菜刀两三百,贵得离谱,但是再贵没有贵过德国马克买的这把正宗德国菜刀。那阵儿,我宠这把菜刀宠到不行,恨不得请他一道入寝,跟我在一个被窝里厮混,天亮自己周身伤痕累累也无所谓。我甚至会专门买二两猪油用来擦拭他,给他做猪油SPA,猪油真是菜刀伴侣,先用生猪油擦几遍,好像给汽车上蜡,然后用卫生纸细细打磨,出亮,最后一把宛若新生的婴儿刀放在厨房砧板上。

事实证明,把菜刀人格化是非常不理智的行为,菜刀就是菜刀,哪有那么丰富的内心世界。我对他寄托太多,过分移情,出门也会想着早点儿跟他见面,过了半年左右,热恋期过去,我有了新欢,他便寂然自伤,韧也没那么快了,把也没那么帅了。

我的第三个新欢很神奇,是鼓浪屿买回来的金门炮弹钢菜刀,所谓横刀夺爱,说的就是他了吧。有人默默提醒我:金门哪会有那么多炮弹那么多钢,我前辈一样回复他:你不知道这段小历史,这段历史多数中国人都不知道,这些炮弹其实是我国的,我们打过去,人再打造成菜刀,卖回来给我们。一把刀八十到一百多,也不是廉价品,普通百姓家的刀,都是磨了又磨,用个几辈子去,我这一生才过了三分之一,居然用过那么多刀,这太过了,需要从此专注起来。

并不料,去年去过一次瑞士,又带回来一把新宠:蓝漆面儿,带同色封套的小菜刀。他很有种,跟红色兄弟站在一起并不逊色,这才明白,并不是菜刀容易老,是我的心,曾经那么迅疾而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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