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2月4日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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蘋果日報- 冬季來京都看雪 - 鄧達智

冬季來京都看雪 - 鄧達智

北國的春天不會在二月中到來,趁仍有下雪機會,遊幾天京都並奈良,只望在地時得運;降雪。


兩年前入住小運河Takaso與鴨川之間精緻簡樸和式「湯源旅館」,身心滿意;本想再來小住數天,然三十三間堂旁凱悅酒店,圍繞於翠竹非常安靜,新穎建築與京都氣氛有謀而合,思念停幾個晚上亦也好幾年,不若趁機停泊。


這凱悅靠近東山風景區,最宜慢慢散步漸入清閑寺、清水寺、高台寺、正法寺、八坂神社、南禪寺、哲學之道、銀閣寺……觀賞佛寺,除了京都,相信只有不遠的奈良總算接近,世上別處難望項背,尤其我們中國;連和尚都是假的,莫論建設多宏偉,宣傳多堂皇,單單佛門清淨地「清淨」二字,極缺!


每次再來,面對取意念自唐朝長安建城的京都,難免叫人氣餒,反覆再問:中國人的歷史文化觀發生啥事?好好的佛寺道觀歷史寶藏如非打個稀巴爛,有幸留下卻被塗脂抹粉變身搖錢樹;你問問中國人辦的那幾單佛事能避過金光燦爛?


禪出中土,卻在日本落㻇成精髓,我們 ?得一盤吵鬧,難得妙!


京都一眾寺廟之建築,至愛南禪寺木耩山門;喜它厚、實、深,一坐半個下午,尤其嚴熱天時,熏風穿越,極爽!


難忘初次來京都,亦也農曆年前,隆冬一月底,從清水寺出來,下山走清水坂,冷雨紛飛,避入小小館子,穿和服老媽媽煮串燒湯丸,年青女侍應將清酒加熱奉客。獨坐窗前一角,望滲滲雨粉;不片刻,轉成雪,黑墨和式冬裝老婦持黑傘緩緩走過,那雪薄薄被在傘上、肩上。


白雪黑傘風景輕輕將人溶掉,自此對京都的仰慕不離不棄;就是今天日元貶值、京都充斥的遊客眾似蝗禍!不重要,都是過客,淹不掉他們積累深層的文化核心價值。



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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蘋果日報- 荒漠菩提 - 陶傑

荒漠菩提 - 陶傑

日本人質後藤健二慘遭伊斯蘭恐怖殘殺。這一天,文明世界都與安倍首相站在一起。


有人從後藤眨動的眼語中解讀其中的摩斯密碼。後藤在最後的時刻,告訴他的祖國:不要救我,他去伊拉克之前,遺志已決,為了義助一個落難的朋友,他知道不惜犧牲,但那裏有千萬求助的生靈,他有風蕭易水的武士逸志。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便當此般意境。


不要教一個日本人怎樣赴死,他比世上任何人都懂得。小說家芥川龍之介有一篇作品,叫做「臨終之目」,在遺書裏,他說:「終極的自然之美,是我臨終的眼瞳中的映現。」在日本文化之中,沒有比死亡更高級的藝術:如櫻花枯萎之凋落,如細雪落地之消融,如日落夕陽之光斂,如楓紅墜地之殘飄。後藤的眼睛,隔世幻映着芥川的信仰,所以是美。


中國人相信「好死不如歹活」,這一點都深為日本人鄙視。後藤出國,去的是一個沒有得購物的地方,憑這兩條,即可論定日中兩國,在精神文化的層次之上,永遠無法溝通。


後藤先生的母親,像所有的日本母親一樣,在愛子命懸一線之時,絕無亞洲人慣見的竭斯底里,搥胸頓足的喧譟。忍抑悲痛,表現了高貴的人道風範。能壓抑巨大的情感和悲痛的,必是含蓄而高尚的人。後藤的母親與另一位人質湯川的父親遙相慰問,感謝國家,並為國民引起的不便致歉。一個民族的大器度,大慈悲,在黑暗的世代,便如夜空的一泓芳皎的月光。


後藤臨終的眼瞳,透露的密碼,不止是「不要救我」,而是天國門前的遺書在夜空中,他的瞳孔幻化為孤星,在黃沙的荒漠上,他下跪的身軀從此挺茂為一株永生的菩提。像小說「雙城記」終篇的那位為亡友赴義,為仁愛捐軀的律師薛尼卡登(Sydney Carton),他毅然走上足音永絕的斷頭台之路,他的最後獨白:「這件事,比我一生曾為的更好更好。我去安息之處,比我知道的更安詳。」當屠刀舉起,當夜幕低垂,世人會記住你,後藤先生,和你一雙不滅的眼睛。



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