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4月24日星期日

蘋果日報- 我係鍾意雲吞麵 - 畢明

蘋果日報- 我係鍾意雲吞麵 - 畢明

我係鍾意雲吞麵 - 畢明


《飲食男女》圖片

殺死一個多元城市的方法,是驅逐它的基層,及其地道庶民美食。

英國《衛報》寫過,「當貪婪令一個城市如紐約、倫敦、三藩市昂貴得讓人難以負擔,非有錢人相繼離開,城市便喪失令其出眾的香氣和味道」。經濟學家討論到倫敦紐約三藩市時,會上"super-gentrification, extreme gentrification 及hyper-gentrification"等字眼,gentrification者,中產貴族化也。一個城市沒有了庶民和它的美食,"the city loses its savor: it loses its intoxicating smells, its unique flavors, its ability to interrupt your long night of the soul with life-affirming, belly-filling, joy"。長夜漫漫,靈魂轆轆,那種讓你感覺生命踏實及腸胃飽滿的快樂。

旅發局主席的林先生奇招宣傳香港,好睇小唔睇小,好得罪唔得罪,偏偏找雲吞麵來貶低,曲線替CNN也推介的香港特色,不顧身世換上啦啦女郎制服又叫又跳,交足「唔服氣」為雲吞麵打氣,七情唔忿氣上面,自殘式以退為進令這庶民美食全城熱爆,網路瘋火,簡直是商業奇才!

肉糜此等下價下欄貨色他當然不吼,口中祇會長出「何不食米芝蓮」的大智若愚高見。從他的高貴飲食品味看,電影當然是五星級豪華合拍片大製作才堪入口,《十年》絕對是肉糜級低賤,你班友見識少又話最佳,林少爺王子般的識見,又是富二代,教訓一下所有金像獎評審及支持它的刁民,簡直慈悲為懷派錢落我們穿窿的口袋。如果雲吞麵是香港最佳餐廳,那他的富貴食肆算什麼?太失禮,有辱城體。他不服,要整個行之有效的香港電影金像獎改制,是應該的。他,金主喎,金主不能控制賽果,可以爆冷,可以不論資排輩達者為先,可以小本贏錢多,邊公平有冇搞錯!錢多沒有絕對權力,既不符合國情,又順不了他條氣。

雲吞麵,電影,品味口味個人確是「見仁見智」,但總有些基本和準則。不論是食物還是電影,精緻高雅,樸實家常,還是新派革新的,真誠不矯情,用功不浮誇,用心不惡俗是基本。林先生要談吃,就說說餐廳,若他旗下城中「傳奇」食府好酒好菜是最佳食府,他又服氣了?

好友是飲食界公認的專家,懂煮懂吃,去了好酒好菜之後,極力慫恿我去吃,他徹頭徹尾認為是:搵笨,差不多哀求我去試,坊間媒體一片讚好,如公關騙局云云。沒去吃過,不能明白他的不忿,就像沒看過《十年》,沒資格說三道四一樣。上月我和陳淑莊及BFF懷着荊軻的心情,貼錢吃地獄壽司「高級明將」一樣,情與義值千金地去了。大拿拿,一千大洋一位吃明知被宰的午餐。扮Amuse bouche的兩小碟,青瓜扎肉絲什麼的,過目即忘,加一口例湯(真是一口咁多),倒算頗甜,但還是例湯。兩粒炸魚,一小嚿脆皮婆參,螺頭湯,一粒煎魚,小撮枸杞菜,兩匙羮「甘蔗渣煙熏鴨肉炒飯」,一小碗薑薯芋泥,完。聞名遠不如見面,鐵定冇下次。別誤會,食物不難吃,但不驚艷,份量小得可憐,架勢假大空得驚人,價錢平一半都不會再來。

我見識有限,總算吃過林先生可能看得上眼的世界第一及第二食府,英國《Restaurant》雜誌選的應屆最佳:El Celler de Can Roca及Osteria Francescana都吃過。收費不便宜,非但沒有被搶劫之感,更身心飽得脹脹離開。尤其後者,意大利小鎮小店,廚師Massimo Bottura精心把地道家常美食革新求精,tortellini(意大利小雲吞)及Pasta Ragu(肉醬意粉)菜單上傲然列席,他為家鄉庶民美食感到自豪而非失禮,納入大雅之堂,不是嫌它寒酸。

談吃,周作人在《北京的茶食》說「可憐現在的中國生活,卻是極端地乾燥粗鄙,別的不說,我在北平徬徨了十年,終未曾吃到好點心」。追求吃到好點心,不是鮑參翅,才不乾燥粗鄙。「我們於日用必需的東西以外,必須還有一點無用的遊戲與享樂,生活才覺得有意思。我們看夕陽,看秋河,看花,聽雨,聞香,喝不求解渴的酒,吃不求飽的點心,都是生活上必要的,雖然是無用的裝點,而且是愈精煉愈好」。精煉的雲吞麵,典籍有載最初麵條以麵粉製成,沒下蛋,口感缺乏彈牙韌度。後傳到廣州,粵人崇尚精緻飲食,雲吞麵也發揮品精必研的精神,改良講究,才有下雞蛋和鴨蛋的變奏。一碗上乘的雲吞麵,麵以竹壓成,雲吞,要皮薄餡鮮。雲吞,是廣東的叫法,四川稱抄手,閩台名扁食。你估得來輕易?

談吃,楊絳說舊憶往,總是鮮活可愛。說錢鍾書在牛津的日子,每晨一大茶甌牛奶紅茶,成了他畢生戒不掉的嗜好。「後來國內買不到印度出產的『立普登』紅茶了,我們用三種上好的紅茶葉摻和在一起作替代:滇紅取其香,湖紅取其苦,祁紅取其色。至今,我家裏還留着些沒用完的三合紅茶葉,我看到了還能喚起當年最快樂的日子」。百歲老人家,丈夫女兒都不在了,透過簡單的美味回憶,幸福再一次活過來了。

人世間有許多不同的幸福,是錢買不到的。我多麼希望那些可憐兮兮的有錢人,能明白這種幸福,雖然他們一世不能夢見。想到這裏,已經想把林先生原諒,他未必知自己錯過了多少,他擁有的,窮得剩錢。

余光中的詩作《九廣鐵路》:「你問我香港的滋味是甚麼滋味……」,我想,可能是雲吞麵。永遠記得,和爸爸「落街食碗雲吞麵」的快樂,還有一起篤多醬多芝麻蔥花蝦米腸粉。

日日同我米芝蓮三星,我真係同你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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蘋果日報- 誰的城市?誰的國家? - 梁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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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的城市?誰的國家? - 梁文道


路透社圖片

「他們拿走了我的國家!你知道嗎?他們拿走了我的國家」。儘管我早已料到自己會在以色列這塊土地聽到許多類似的說法;但這句話竟然出自一個希臘老人之口,多少還是讓我感到詫異。

待在耶路撒冷的最後一個上午,我又去了老城一趟。從去年發生過多次襲擊事件的「大馬士革門」進城,經過幾個重裝警察身旁,便到了這片面積不足一平方公里,按居民族裔和信仰分成四個區域,擁有十幾個猶太會堂,二十多座清真寺,以及五十幾個基督信仰教堂的迷宮。這真是一個迷宮,比威尼斯更加叫人頭暈。比如說一條叫做「St. Francis」的路,在一段小階梯之後,同一條路的名字就變成了「El-Khanqa」,然後再走幾步,路牌的名字赫然又改為「Via Dolorosa」(『苦路』)。就算打開「谷歌」導航,也起不到什麼作用;不只是因為有些街道太短太窄,才一轉彎就逛到了另一條小巷,難以定位;更是因為「谷歌」地圖上的路名完全對不上你用肉眼看見的路名。這是個好幾條彼此平行的街道都擁有同一個名字,同一條街道又有好幾個名字的城市。為什麼不能現代化一些方便一些,統一規劃這所有使人茫然的名字呢?不能,因為每一個名字的由來都是故事,每一個故事的背後都是記憶;而記憶,正在交纏巷戰。

這天下午我拜訪過亞美尼亞區的「聖雅各伯主教座堂」,老城裏頭最美麗的教堂之一。它的內部裝飾太過繁麗,對「亞美尼亞使徒教會」一無所知的我實在無法在腦海中重新勾勒出它的輪廓。可是我記住了它大門外一張略顯殘破的海報,那是一張標示難民遷徙路線的地圖,地名全是英文,可見用意是要路過的遊客明白,明白亞美尼亞人那悲慘的歷史。「亞美尼亞大屠殺」,這我曉得,土耳其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帕慕克寫過。一百年前,奧圖曼帝國有系統地種族清洗亞美尼亞人,殺了一百到一百五十萬人。這件事後來還啟發了希特勒,給他不少靈感。今天的土耳其政府否認這段歷史,要是有任何人膽敢公開宣稱那是場屠殺,都會被控「污蔑祖國」,例如帕慕克。亞美尼亞區沿街有不少這樣的地圖海報,生怕我們外人也忘了他們這段幾乎湮沒的歷史。一個人的記憶也好,一整個族群的記憶也好,如果不進入公共領域,那就什麼意義也沒有了。

稍早之前,我還意外地路過一道鏽跡斑斑的青色鐵門輕掩,門口上也有一張海報吸引住我,於是忍不住探頭張望,大膽拾級而上,來到一處算是寬闊的內庭,午後陽光刺目,我瞇着眼看見一位黑袍白髮的老教士坐在廊道陰影下的躺椅瞌睡。內庭深處是一座教堂的入口,外頭站着另一名年輕的黑袍教士,正和兩個信徒說話。我想知道能不能進去參觀,他說:「我不是科普特教會的人,但是我想他們應該不介意你進去看看的」。呀,果然是埃及「亞歷山大科普特正教會」的主教座堂,我從來沒見過他們的教堂,當然得去拜訪一下。裏頭正在舉行彌撒,空氣中一股濃厚的沒藥香味,似乎真有淨化神效,我一下子就來了精神,便小心翼翼地坐在一旁,傾聽講道壇上神父那一段段以陌生語言誦讀的經文。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科普特語吧,古埃及語的最後傳承,比耶穌誕生的年代還要古老,四百年前消失於日常生活當中,現在只剩下教會使用。

可我在大門口外頭看見的那張海報上的文字卻不是以希臘字母拼寫的科普特語,那是阿拉伯文。我看不懂阿拉伯文,不過我知道它大概在說些什麼,因為單是海報上的照片就已經把要說的話說了一大半。那是去年發生的事,二十一個埃及人在利比亞打工,被「ISIS」綁架斬首,就只是為了他們是科普特正教會的信徒。這張照片拍的就是那最後一刻,二十一個穿着橙色衣服的人跪在海邊,後面是二十一個蒙面黑衣男子把刀架在他們的頸側,據說他們每一個人死前喊出的最後一句話都是「我主耶穌」。在這張海報裏面,有一個人的頭像被一圈白濛濛的光暈特地強調,我猜他就是那個原來根本和基督信仰無關的「殉教者」。恐怖份子在殺他之前給過他最後一次機會,問他是不是基督徒,眼睜睜看着其他十九個工友慘死,本來不信教的他這時居然回答:「他們的神就是我的神」。後來,「亞歷山大科普特正教會」牧首替這二十一個殉道烈士封聖,於是他們的曆表上就又多了一個紀念日,好教後人記住那天發生的事。

聖城耶路撒冷不只是座殺戮記憶的儲存所,照赫胥黎的形容,它根本就是「各種宗教的屠宰場」。在本地穆斯林的記憶裏頭,這座轉手過四十次以上的城市史上最慘烈的災禍,莫過於1099年的十字軍大屠城。當時城中所有的猶太人和穆斯林幾乎全被殺個清光,街道上盡是屍塊殘肢,嬰兒和小孩則被他們按着頭砸到牆上,濺得盔甲上滿是腦漿。還沒殺夠的,只好回頭肢解還算完整的屍體取樂。當年有一位隨軍天主教神父讚嘆道:「這真是美妙的景象!……這正是上帝公正而卓越的裁決,這個地方理應充塞不信者的血」。

被一片猶太人墓地包圍的老城核心,還有一座全世界至為神聖的空墳,那自然是「聖墓教堂」──耶穌被釘在十字架上,在墓穴中待了三天,然後又從死者中復活的所在。我就是在教堂下方一條滿是紀念品商店的小街上遇見那個希臘人的,他是其中一間店舖的東主,賣十字架和唸珠給朝聖者,賣東正教聖像給遊客,賣蠟燭給本地人(我在他店裏的時候,剛好有一個信奉『埃塞俄比亞正教會』的非裔女熟客幫襯)。他是土生土長的耶路撒冷市民,但是早已移民澳洲,現在住在帕斯。他喜歡帕斯「安靜、空曠、悠閒,不像這裏又吵又鬧,叫人心煩。我在澳洲的日子多好,每天下午跳舞,我最喜歡跳舞了,倫巴、恰恰,我全都會跳,一跳舞就什麼事都忘得一乾二淨」。那為什麼還留着這間店舖?為什麼還要回來?年紀不小,身體肥胖的他實在不像舞林高手,說話緩慢,總愛重複同一個句子,比如說他接下來的回答:「復活節呀!復活節,你知道復活節吧?下禮拜就是我們東正教的復活節,我們老曆法上的復活節。你真的應該看看,你必須留下來參加」那一天,他們會在「聖墓教堂」舉行聞名世界的「聖火」儀式,城中十四個希臘老望族會各派代表領頭遊行。他說:「我們家就是這十四個家族之一,我是我們家最後一個代表了,最後一個,你知道嗎?我們家以前非常顯赫,是有歷史有聲譽的家族」。「既然如此,你當初又為什麼要走?」我問。忽然間,他一把扯開襯衣領口,指着項鍊上的十字架給我看:「因為這個,就是因為這個呀!他們奪走了我的國家,我的國家。你能相信嗎?我每次回來居然都要簽證蓋章!」

他要請我喝杯咖啡好好聊下去,可惜我得趕路,現在想起來還在後悔。因為我知道巴勒斯坦人在以色列建國後被迫離開家園的故事,卻從來想不到一個希臘東正教徒也會和猶太人的復國發生矛盾。更何況以色列成立之前,這裏做了幾十年的英國託管地,他所謂的「我的國家」指的到底是什麼意思呢?(聖城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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蘋果日報- 【旅遊Gadget】實試!15功能外套實用唔實用

蘋果日報- 【旅遊Gadget】實試!15功能外套實用唔實用

【旅遊Gadget】實試!15功能外套實用唔實用

去年一件聲稱擁有15個功能的外套,在Kickstarter成功集資投產之餘,兼以短短20天時間便獲得超過8700位贊助者響應,籌得近150萬美元成為史上集資最高的衣物項目。

外套經已在市面有得賣,除了遮風擋雨兼保暖,15個功能包括:眼罩、頸枕、耳筒格、保溫飲品格、電話格、護照格、太陽眼鏡格、微纖維眼鏡抹布、流動電池格、10吋平板格、手襪、書寫筆、觸控筆、披肩袋、耳筒線掛、暖手袋,簡單一句:格數多,仲要有西裝褸、飛行外套、風褸及棉質外套4個款,不過,當將所有物品全部袋上身會唔會太笨重?我們旅遊籽借到實物試用,睇睇15功能係gimmick還是真實用。


西裝褸裝表面不易皺,亦能擋微雨,$1650。


飛行外套內置的眼罩可拉到落下巴,相當適合搭長途機時穿著,$1650。


棉質外套比較薄身,放入重物後感覺會比較墜,$1350。

BauBax Jacket

售賣點:誠品生活尖沙咀店

記者:陶思敏

攝影:黃子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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