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4月25日星期一

蘋果日報- 大時代的答卷 - 陶傑

蘋果日報- 大時代的答卷 - 陶傑

大時代的答卷 - 陶傑

知識份子良心明報執行總編輯,因頭版報道「巴拿馬文件」而遭解僱,即時生效,員工憤慨,包圍上司大馬總編。「馬總」急了,用英文抗議:I'm your boss(我是你們的老闆),員工駁斥:We are also journalists。

此一場面,以歷史宏觀的角度,已經有造反革命的氣氛。人類社會一旦革起命來,革命的對象,以及被視為反動的一方,因為人性是一樣的,對白也往往相同。

英王查理一世因破壞規矩,帶士兵進下議院抓人,引發譁變。平民將查理包圍付諸審判,查理說:「我是你們的國王」(But I am your King),但群眾不理會,國王又怎樣,以叛國罪判了死刑。

劉少奇當年被中國的紅衛兵重重包圍批鬥,急了,拿出中國的憲法,抗議:「我是國家主席」,但國家主席又怎樣,劉少奇終於榮獲定性為叛徒、內奸、工賊,死在開封。

歷史的先例,一個英國,一個中國,以示客觀平衡。「文化大革命」本來據說是一場浩劫,但中國主人的標準時時改變,奴才跟在下面看臉色,也時時搬龍門。最新政策是「不可以用後三十年,否定前三十年」,「文化大革命」原來又是正確的,所以劉少奇從「含冤而死」,又變成了奸角,紅衛兵是正義的,我才放膽這樣譬喻,請明報員工不要介意。

然而遺憾的是,在如此可歌可泣的「孤星淚」式的大場面,大馬老闆的I'm your boss,這句對白說對了,但明報員工的另一句,卻失了場,對不上號,不應該答「但我們是記者」,應該答:So what?

We are also journalists,太過書生氣。一九一九年的「五四運動」,北京大學生聲討外長章宗祥,火燒趙家樓的時候,如果那時的章宗祥大喊:「你們想怎麼樣?我是你們的外交部長」,估計憤怒的北大學生不會說:「我們都是大學生。」

在一個大時代,風雲變色,狀況危急時,處於環境中對抗的人物,情急之下說出的話,隨時會記載在歷史之中。I'm your boss,堪稱香港報業史上的名句,但是像對聯一樣,上聯拋出來了,不要那麼工整的,此時要勇於破格,We are also journalists,敗在太工整了,與行動和處境不匹配。毛主席說:「革命不是請客吃飯,不是繡花不是做文章」。報紙老闆都講愛國,秀才造反,有時也要很愛國地,先學習一段毛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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