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3月3日星期六

不要再侮辱狗 - 馮睎乾

不要再侮辱狗 - 馮睎乾

不要再侮辱狗 - 馮睎乾

日前林鄭月娥在新春酒會演說,其中一句真是可圈可點:「雖然我本身生肖不是屬狗,但我也有狗那份忠誠。」狗年以來,已不止一次聽到高官沾沾自喜以狗自況,而西字頭報紙也於去年底,在頭版高規格地尊稱眾官為「瑞犬」,完全不在乎大眾聯想到「狗官」。但很可惜,攀狗附犬非但沒有「優化」他們的形象,反惹來愛狗人士不滿,覺得是對狗的侮辱。這種微妙的語言變化,顯然說明了一個事實:罵人是狗,已變成明貶暗褒,除非你罵他「六八狗」,還可能有幾分力水。無論你喜不喜歡,中華文化的確偉大復興了,而復興第一步,就是為狗平反,讓狗先吠起來。
在封建社會,做狗絕對不壞,甚至有父母期望兒子,長大後成為一隻好狗,報效國家。很多人只知道「犬子」是對自己兒子的謙稱,卻不知道它的原意,是寄託對兒子的期許。第一個被稱「犬子」的人,是西漢大才子司馬相如。《史記》說司馬相如「少時好讀書,學擊劍,故其親名之曰犬子」,又說「相如既學,慕藺相如之為人,更名相如」。這段話很淺白,但我們要留心太史公的寫法:「少時好讀書,學擊劍,故其親名之曰犬子。」那「故」字很重要,點出因果關係:因為司馬相如「好讀書,學擊劍」,所以雙親才叫他「犬子」。他其後「更名」,即表示「犬子」不是乳名或謙稱,而是本名。
但為什麼兒子「好讀書,學擊劍」,就叫他「犬子」呢?「讀書」不必解釋,「擊劍」則不能望文生義,古人有兩個解法:一是《史記索隱》引《呂氏春秋》所謂「持短入長」之術,似乎指用匕首破長劍;二是《漢書.司馬相如傳》顏師古注所謂「擊劍者,以劍遙擊而中之,非斬刺也」,大概是小李飛刀之類,司馬相如可能是李尋歡啲friend。無論如何,「好讀書,學擊劍」不過表示文武雙全,跟「犬」有什麼關係?很多古人也一頭霧水,像《漢書》作者班固,索性把《史記》那句「故其親名之曰犬子」改為「名犬子」,而唐代大學者顏師古的注釋是:「父母愛之,不欲稱斥,故為此名也。」但回到《史記》文本,顯然是說不通的,因為根本沒解釋那「故」字隱含的因果關係。近人金國永注《司馬相如集》,引《國語》「生丈夫,二壺酒,一犬」(越王句踐實行計劃生育,凡生下兒子的,皆賜兩壺酒和一隻狗)以及東吳經學家韋昭的注,「犬,陽畜,知擇人」,由是解釋司馬相如叫「犬子」的理由:他父母看見他讀書擊劍,有天下志,於是叫他「犬子」,意思是勉勵他將來成為「擇主而事之大丈夫」。古人的確也曾以做「狗」為榮,但狗並非象徵「忠誠」,而是「擇主」。以這個標準來說,今天很多達官貴人的確連狗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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