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粉商囤積奶粉，造成奶粉荒， BB無得食，令港人忍無可忍。（江永健攝）
封面故事
炮製奶荒 奶粉商大贏家
2013年02月07日全城瀰漫一片奶粉荒，港媽怒吼多時，政府上週五終於出招，包括宣布修改法例，規定市民及旅客最多只能帶兩罐奶粉過關。
炮製這場奶粉荒的，表面是蜂擁來港搶貨的內地人，但幕後其實是奶粉商的市場策略。據了解，政府近日曾多番與奶粉商開會，要求加大供應，但奶粉商卻只虛應一番，「叫極唔郁」，背後其實藉着奶粉荒部署加價，兼且打開直銷市場，實行批發、零售賺到盡。
正當政府以為推行德政，設立熱線幫市民訂購奶粉之時，卻愚昧地以公帑聘人手幫奶粉商賺大錢。上週五，正當三局五部門的官員齊集政府總部，高調宣布十項措施力保港人港奶之時，在上水一帶的水貨客、走粉團仍舊忙得不可開交。
晨早未夠九時，大批水貨買手已經在上水一帶的屈臣氏、萬寧門口排隊，等住搶購奶粉。奶粉渴市，買手若成功在市面購得奶粉，再轉交到上水港鐵站的水貨頭目，每罐平均可以賺到十至十五元水腳費。
「放幾罐奶粉喺底，上面放金莎、藍罐曲奇，咁睇落去冇咁多嘢。」水貨頭目每日中午十二時，便會現身上水港鐵站旁打點，忙於吩咐手下將各區收集而來的奶粉，化整為零，再混合其他賀年貨，一併交給水貨客拖拉過關。
水貨客將奶粉與賀年港貨成功拉過香港及深圳關口後，便直接把貨拉到羅湖附近的「地踎」士多，「接頭人」將「水腳錢」交給水貨客。帶粉、帶金莎過關的「水腳」逐罐逐盒計，平均每件貨十元。奶粉過關升價四成
水貨客一大早在藥房、超市搶購奶粉後，即把奶粉帶到上水港鐵站，每罐奶粉零售價約港幣$294。（江彥林、張飛揚攝）
上水港鐵站
水貨客在市面購得奶粉交到上水港鐵站蛇頭帶過關，每罐奶粉可得十元水腳費。
羅湖關口
水貨客把奶粉帶過羅湖關口，每罐奶粉再獲發十元水腳費。
地踎士多
港貨奶粉被送至離羅湖站不遠的士多，士多再用客貨車，把奶粉送到湖貝路。
湖貝路
湖貝路是港貨批發市場，集中奶粉貨源後，再以每罐約港幣$342的批發價，售給港貨店。
港貨店
深圳市的港貨店，最終以每罐港幣$405出售奶粉。
港貨批發店
士多將不同貨品分類，然後再召來客貨車將水貨一車車送走。原來，這些水貨會被送到距離深圳關口十五分鐘車程的湖貝路，這條街有十多間店鋪，是深圳最著名的港貨集散地，深圳不少港貨店都在這裡入貨，美贊臣、美素佳兒、惠氏等大熱奶粉一應俱全，而且貨量比香港還充足。
記者向其中一間批發店查詢奶粉行情，負責人林寶雲即向記者遞上咭片：「你批發定散買先？批發價十罐以上可以平啲俾你，你要幾多都有！入過萬蚊貨，我哋可以送貨。」在本港零售價$294（港幣、下同）的美贊臣 A+1，在這裡是$342。林直言，深圳不少大型屋苑都有港貨店，而且都是在這條街入貨。記者其後再到深圳市內多間小型的港貨店查問，美贊臣 A+1的零售價已抬高至$405。
政府上週五宣布出招保奶粉，翌日上水站已加派人手截擊水貨客。（鄒潔珊攝）
政府出招前，林鄭月娥與九鐵現任總裁梁廣灝（左二）及前任總裁詹伯樂（左三）會面，翌日政府便宣布十招打擊水貨客，包括東鐵乘客行李減重兼加設行李磅。（蔡正邦攝）
政府催迫之下，美贊臣承諾加推五十四萬罐奶粉，又開倉帶傳媒參觀，其實只是虛應。（《蘋果日報》圖片）
政府出招解奶荒
藥房無貨到
愈臨近農曆年，內地人來港搶奶粉的情況愈見嚴重，因為內地人喜歡「責貨」過年，而且亦喜歡以港貨奶粉作拜年賀禮，四大熱門品牌美贊臣、美素佳兒、牛欄牌及雅培的奶粉在本港一罐難求，港媽近兩星期早已叫苦連天。
據了解，食物及 衞生局局長高永文在上月底曾兩度約見本港幾大奶粉商，要求穩定供貨量，當時，與會的奶粉商「拍心口」承諾會加快將存貨推出市場，不過，其實只是虛應政府。
聯和墟一藥房東主彭先生向本刊大吐苦水：「係奶粉商唔俾貨藥房！而家人人嗌買唔到，但其實到呢一刻（奶粉商）都無加過貨俾藥房，好似牛欄牌，仍然係兩星期俾十二罐，一直無供多咗貨！我哋有行家反而要去超市搵人排隊買返嚟，先有得賣俾啲熟客！你話佢哋每年入口咁多，啲貨去晒邊呀？我哋唔排除係有人 hold起啲貨，好心啲人就唔好玩嘢啦！」
指控奶粉商玩嘢並非無的放矢，業內人士便爆料指出奶粉商製造奶粉荒的三大理據：1.鋪路加價
「每年都喺農曆年前搶貨，農曆年後加價；加咗價之後，貨源又會充足番，呢幾年都係咁！」一名在上水經營藥房的老闆全叔（化名）向本刊一語道破奶粉商的潛規則，他更深怕被奶粉商秋後算賬「斷貨」，千叮萬囑本刊勿公開他的藥房名字。
全叔明言，香港出現奶粉荒，除了因為內地人來港搶貨外，亦與奶粉商囤貨有關。事實上，自○八年內地爆發毒奶事件，不少內地人不敢再買內地奶粉，寧願轉戰香港大手入貨，專掃有品質保證的大牌子奶粉，而每逢農曆年前夕和十一黃金周，奶粉銷量都會上升。本刊翻查記錄，奶粉商過去幾年，幾乎每年加價兩次，而每次加價，亦湊巧地在農曆年及十一黃金周之後。以最受內地客熱捧的美贊臣 A+1為例，○八年至今，每罐零售價由$212元加至$294，加幅接近四成。
美贊臣中港收益愈吃重
對於本港奶粉商幾乎同一時間加價，本刊向商務及經濟發展局查詢，局方指，「奶粉商加價時間相近是否涉及反競爭行為『屬事實問題』，待《競爭條例》正式實施後，競爭事務委員會若懷疑有反競爭行為發生，有權進行調查。」今年一月通過的《競爭條例》正分階段實施，但預計禁止反競爭行為及罰款等條文，最快要今年底才實施。
2.掃客入媽媽會谷直銷
根據政府統計處數字，入口本港的奶粉量近四年已經急升兩倍，由○八年的 1510萬公斤，急升至去年的 4436萬公斤，若以每罐奶粉 900克計算，亦即 4928萬罐奶粉。若以$250一罐計算，本港的奶粉銷售額便高達 123億元。
涉及過百億元生意額，奶粉供應商心中有數，明知每年農曆年前及黃金周奶粉需求例必大增，無理由不作好準備，增加供應，偏偏每年在這期間卻是供應不足。有行內人便坦言這是與媽媽會有關：「做生意嘅嘢，梗係人人搶先可以抬高身價。有啲訂奶粉 hotline成日無人聽，叫人留電話，都係 marketing啫！而家啲媽媽會訂奶粉可以去萬寧、屈臣氏拎貨，奶粉牌子咁多，萬寧、屈臣氏無端端做咩幫你 promote先？梗係有 deal，互惠互利啦！」
事實上，萬寧及屈臣氏的奶粉價格與媽媽會看齊，每罐零售價普遍比藥房貴三、四十元，如果市民直接經由媽媽會訂貨，奶粉商變相兼做零售，省卻中間人，利潤自然更加和味。全叔亦引證這名行內人的說法︰「我哋向奶粉商訂貨，佢哋只係每次幾箱幾箱咁送俾我哋，如果鍊死咗我哋，佢哋自己出埋貨，大批貨直接運去萬寧、屈臣氏，又或者直接送到府上，連 logistic都可以慳埋！（若果奶粉商送貨到藥房，要逐間運送，但送到百佳、惠康卻只須送到其統一倉庫。）」據行內人估計，近年奶粉商供應給四大巨頭（惠康、百佳、屈臣氏及萬寧）與全港藥房的比例，逐年增加，由以前的五五之比，增加至現時的八比二。
不過，港媽馮太卻對媽媽會有保留，認為背後只是另一輪銷售攻勢：「有好多朋友加入咗媽媽會後，每半年就收到奶粉商打電話嚟『關心』 BB嘅情況，然後就繼續 sell其他 BB食品，變相係長期宣傳。」
港版美贊臣是整罐由外國入口，內地版卻是在廣州設廠加工及包裝，令內地媽媽對其安全失去信心。（王偉洪攝）
原罐進口的美素佳兒在內地並不缺貨，但罐面印上簡體字即身價大跌無人要。（江彥林攝）
四大王牌奶粉底細
3.打造奶粉港
大陸人來港狂掃的奶粉，部分品牌包括美贊臣、美素佳兒及美國雅培，其實在內地都有總代理入口，以美贊臣 A+1為例，內地行貨只售約$288，與港版定價相約；不過，內地版的美贊臣，雖然與港貨一樣使用荷蘭進口的奶源，但奶粉商卻在廣州設廠進行包裝等工序，並非如香港般整罐入口。深圳一名媽媽告知本刊，除非買不到港版奶粉，才會買內地版「飲住先」，明言「大陸信唔過」，故寧願多付百多元，亦要搶買百分百不經內地處理的港版美贊臣 A+1水貨。
至於近日遭內地人熱搶至斷市的牛欄牌，有藥房老闆指，這品牌以往不算受香港人歡迎，亦從無內地人搶購，直至「 We are Hong Kong Babies」電視廣告一出才出現搶購潮。牛欄牌在內地並無總代理，不過其實進軍內地市場代價不菲，除了要先打通內地各個銷售關卡及部門才可以上架外，亦要向內地政府繳納進口商品稅。
行內人分析指，既然內地媽媽根本不信任在國內售賣的奶粉，奶粉放在香港就自動「增值」。不少品牌的奶粉商寧可視香港為內地的分銷點，樂於將香港製造成奶粉的搶貨樂園。
美贊臣奶粉在內地超市貨源充足擺滿貨架，卻乏人問津。（江彥林攝）
只要在醫院搶佔 BB第一餐奶粉，媽媽不會輕易轉奶，奶粉商生意便長做長有。（江永健攝）
○八年內地爆發三聚氰胺毒奶事件，令至少三十萬名 BB患腎結石，自此內地人寧願買貴價港貨，也不肯用內地奶粉。
入口奶粉 4年升 2倍
《三聚氰胺恐慌》
08年 9月 內地三鹿集團生產的奶粉被揭含三聚氰胺，至少造成 6名嬰兒死亡、 30萬名嬰兒患腎結石。調查後發現至少 22家國內企業生產的奶粉含三聚氰胺。
《自由行大舉殺到》
09年 4月 落實 230萬深圳戶籍居民一年內可無限次來港。
10年 12月 擴大自由行政策，容許 400萬符合條件的深圳非粵籍居民可自由行來港。
《人民幣升值》
11年 4月 港元兌人民幣跌破 0.84關口。搶佔 BB第一口奶粉
有小型奶粉商近日趁機免費派三百罐奶粉，順便游說家長轉用細牌子，當日成功吸引逾百名市民排隊。（鄒潔珊攝）
本港出售的奶粉，基本上都會依隨世 衞指引配方，所以市面上數十隻嬰兒奶粉，營養成分幾乎大同小異，不過，其中幾大品牌的奶粉卻一直備受熱捧，最主要原因是其市場策略了得。事實上，奶粉商要攻佔市場，醫院及醫生網絡，是兵家必爭之地，只要成功搶灘，初生嬰兒飲過第一餐奶粉並養成習慣後，港媽亦不會輕易轉飲其他品牌。
港媽 Christina去年底於沙田威院誕下囝囝，但囝囝出生後因先天不足需要照燈，令她無得餵哺人奶：「當時阿 B要照燈無得餐餐餵，醫院姑娘就餵阿 B飲牛欄牌奶粉，見佢飲開無問題，就唔想轉嚟轉去，怕轉咗唔適應。」她在出院後卻發現牛欄牌奶粉原來非常渴市，行勻大圍各個藥房、萬寧等零售商都一罐難求，但礙於囝囝已習慣飲用牛欄牌，她惟有靠朋友在其他區搜羅奶粉，非常狼狽。
不少奶粉商過去一直有向醫院提供免費奶粉，但由於有批評指醫院接受免費奶粉有幫奶粉商宣傳之嫌，亦變相減低了母親餵哺母乳的意慾，所以由一○年四月起，醫管局才統一招標購入奶粉，估計每年花一千至二千萬元。
不過所謂招標，實際上只是門面功夫，各大品牌的奶粉商根本就願意向醫院免費提供奶粉，而現時「中標」、被公院使用的七大奶粉品牌，包括牛欄牌、惠氏、雅培、雀巢、雪印、美素佳兒及美贊臣等，全都是具有雄厚財力的品牌，醫院會輪流使用各品牌奶粉。本刊向醫管局查詢，發言人強調，標書清晰列明購買要求、價格制定方法、評審規則以及須符合世 衞頒布的《國際母乳代用品銷售守則》條款，並非以價低者得的原則購買。
除了公院外，奶粉商亦有免費向私家醫院及兒科醫生「派粉」。兒科專科醫生馮宜亮直言，診所長期儲有近五十罐奶粉及散裝奶粉包，全都是奶粉商免費送上門的：「公院用緊嗰七隻牌子都有，再多都唔夠位擺。奶粉商嘅職員會巡診所，問我哋要唔要貨，我哋用完亦可以打俾佢哋要貨。」他強調：「我哋拎奶粉係無任何條件，亦唔會幫佢宣傳，只係方便家長過渡轉奶粉期，行個方便。」瘋賣廣告 向家長洗腦
奶粉商大灑金錢作宣傳，務求向家長洗腦，以為奶粉營養價值可媲美人奶。
奶粉商除了想盡方法攻佔 BB第一餐之外，亦以銀彈攻勢大賣廣告，務求向家長洗腦。根據廣告媒體監察機構 admanGo去年的報告顯示，奶粉商去年首十個月在本港的廣告開支高達 9.8億元，較○八年全年的 2.3億元增逾三倍。當中以雅培的開支最大，耗資 2.5億元賣廣告，其次是美素佳兒及美贊臣，兩者去年廣告開支均約 1.6億元，惠氏去年廣告費也超過 1.2億元。
不過，奶粉商的廣告宣傳卻曾被消委會批評為誤導兼誇大。消委會一一年年底在《選擇》月刊中指，某些奶粉廣告內的聲稱欠缺臨床研究支持。
奶粉商被指炮製奶粉荒，本刊向多間奶粉商查詢入口量及供應量，多間公司皆拒絕回應。美贊臣發言人指，上月十八日起加推五十四萬罐嬰幼兒奶粉，數量遠高於香港過去兩年的出售數目。
美素佳兒指今年新春期間已增加供應至一百萬罐，為去年同期一倍，又承認媽咪會目前每天平均接超過五百個電話查詢，現已增至四十條熱線疏導。至於牛欄牌發言人僅指貨源充足，已特別透過空運調節供貨量。深圳人︰「罷來港罷購物！」
（鄒潔珊攝）
內地人瘋搶本港物資，加深中港兩地市民的「仇恨」。上週六，有團體在上水港鐵站外舉行「水貨客百態攝影比賽頒獎禮」，揶揄強國人走奶粉的行徑，卻觸動內地遊客神經。自稱「成日嚟香港」、「帶好多錢嚟消費」的深圳居民突然在人群中發難，高呼反水貨人士是「黑社會」，「我戥你哋香港人傷心啊，今日搞一搞，你哋香港起碼無咗幾十萬生意！深圳同香港是兄弟，大哥一直給你食水、米糧，現在買回一些奶粉用品又怎麼啦，又不是搶你的！」他形容香港人歧視、無聊，又揚言會在深圳組織市民「罷來港、罷購物」回敬，「乜嘢水貨黨啊？呢啲叫貿易，香港人都係靠貿易起家咋！」他愈講愈惹火，現場街坊報以噓聲，向他呼喝叫他「過主啦！」最後更須由警員協助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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