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6月20日星期四

壹週刊 - 1215 - 專欄 中東諜戰

 

坐看雲起時

中東諜戰

美國中情局電腦網絡分析員史諾登公然叛國,行將大爆料,因為不滿美國政府大規模截取國民通訊。
英美情報工作最大的危機,不是高科技不夠「先進」,而是人力資源不足。
間諜僅次於娼妓,是人類最古老的行業。在電腦網絡發明之前,情報工作之招聘,篩選人才極為嚴格。

一九六五年,在敍利亞首都大馬士革廣場,一名以色列猶太間諜被公開處以絞刑。
死囚名叫科恩,六十年代初期以阿拉伯大亨的身份,由南美洲潛入敍利亞「經商」,由於出手豪爽,投資項目宏大,很快就接觸大馬士革的政治軍政高層,出入於豪華酒店和政府機構,截取了大量敍利亞的政治軍事和經濟情報,為以色列在中東戰爭中建立了汗馬功勞。
科恩生於埃及,自幼接受傳統猶太人教育,並深受猶太復國主義思想影響,一九四四年在亞歷山大港大學進修電力工程,加入了在埃及的猶太復國主義青年組織,但被校方發現,勒令退學。
一九四八年以色列立國,埃及爆發反猶太暴亂,科恩全家由埃及遷居以色列,但他本人卻留在埃及繼續為猶太事業從事秘密工作。
科恩與新成立的以色列政府並無聯絡,後來因其青年政治活動,被埃及驅逐出境,回到以色列。本來他可以選擇舒適的從商生活,遠離政治,但科恩來到台拉維夫,自動請纓,找上以色列情報機關莫沙德,表示願意到任何阿拉伯國家從事情報工作。
莫沙德當然也不是省油的燈,對送上門的熱血青年,絕不輕易信任。但科恩百折不撓,多次敲門,感動了以色列情報組織的首領,接受面試。
莫沙德的首領問:「從事情報工作,十分危險,你放着高薪厚職不做,為什麼要進這一行?」
「我是猶太人,只想為猶太事業盡些微力。」科恩激動回答。

「莫沙德的薪水甚為微薄,每月才三百五十二鎊(相當於八百元港幣),你不嫌少嗎?年輕人,回去你的生意世界吧,在那裡你得到的回報更多。」
「當我國處於生死存亡的初生時刻,先生,你也是莫沙德的首領,你不會為任何苟且偷生、只識賺錢的猶太人感到恥辱嗎?」科恩對長官的提問大為反感,拼着不獲聘用,指摘他的未來上司。
「好,那麼你願意去敍利亞嗎?」
「我願意去任何國家需要我的地方。」
從此科恩正式入伍,以「苦行僧」為代號,接受間諜技術訓練。莫沙德教他如何辨認跟蹤、秘密入境、收發電報。國家告訴他:必須忘記猶太教的聖經,忘記希伯來語,改信伊斯蘭教,操阿拉伯話,從此百分之百按照敍利亞人的風俗習慣生活,結識要人,趁機潛入敍利亞政權的核心。
以色列先將科恩派往南美洲的阿根廷。當年阿根廷首都布宜諾思艾利斯城市開放,有大量國際移民,特別是來自中東的猶太人和阿拉伯人混雜。
科恩此時來往於像今日香港的阿根廷首都,與阿拉伯商人打成一片,結識大量敍利亞籍的阿拉伯朋友,其中一個敍利亞商人,很為科恩「熱愛阿拉伯」的情感所感動,介紹他到大馬士革營商。

科恩去了敍利亞,主要做傢俬、工藝美術品、棉織品等生意,待人和藹可親,借旅遊之便,考察哥蘭高地,偵查敍利亞的防衞部署,拍攝圖片,並獲知由蘇聯顧問建議的敍利亞軍突襲以色列的詳細計劃。
科恩的間諜技藝極為高超,如入無人之境,一直沒有受懷疑。如何會事敗?因為天意;他時時用無線電發報機,不幸其居所附近是印度大使館。印度使館發現自己的無線電通訊時時受干擾,懷疑是敍利亞政府所為,向敍利亞投訴。當年敍利亞並無此等「高級通訊技術」,即求助蘇聯專家,代為無線電波檢測。如此科恩的行藏敗露,軍警上門抓人,其時科恩正戴着耳機工作,無可抵賴,判處死刑。
以色列在世界各國掀起一場「拯救科恩」的行動,羅馬教王與法國總統戴高樂,都向敍利亞要求特赦,但遭到拒絕。科恩之死,是西方冷戰時代一頁傳奇的終結。
說起這段香港教科書從來不教的往事,只是說明:世上大量工作需要「專業」。香港近年最多人講「專業」,但連美國中情局的僱員竟也外判,美國人才缺乏至此,官僚嚴重,也如此之兒戲,西方如果走向沒落,又豈是偶然?


(陶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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