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4月4日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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蘋果日報- 山外青山 - 陶傑
山外青山 - 陶傑

當代人看電影,尤其九十後,看多了荷李活的「冰河世紀」卡通,或者大製作「哈比人」,忠奸分明,要求銀幕上的人和事,一一都「交代清楚」。

但是小品電影,畢竟不是漫畫。漫畫直接交代故事,但是漫畫很難表達的一樣,就是「聯想」。

聯想是詩的技巧,而中國本來以詩立國,詩並不深奧,而是含蓄。在有詩的時代,中國人說話和表達,都懂得運用聯想。「誓掃匈奴不顧身,五千貂錦喪胡塵;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裏人」。這首詩,有一個戰爭的視覺大場面,但是沒有主語,然而就要求讀者聯想:四句裏有一個男主角,他混在士兵叢中上戰場廝殺,戰死了,骸骨纍纍,其中一副就是他了。但是在畫面之外,還有一個女主角,戰死者在家鄉的情人,她在夢中見到他,盼望愛郎回來。女主角在詩之外,但要讀者自己聯想。中華民族本來是擅於聯想的民族,有的是良性:如詩的欣賞;更多的是惡性,如誅心動機的文字獄。

聯想不限於知識份子,民間也會:「落雨大,水浸街,阿哥擔柴上街賣,細佬着花鞋。」這首童謠,用畫面的聯想講故事:大雨天,為何哥哥還要在街上賣柴?柴都濕了,會有誰肯買?哥哥的行為,太不合常理。為什麼呢?換個鏡頭:弟弟卻在家裏,試穿新鞋子。

這樣一來,哥哥就吃苦頭了,為什麼呢?這就延伸出畫面外沒有出過場的一個後母:弟弟才是後母的親兒。有了後母,繼續令人聯想:哥哥的母親呢?死了,所以父親才另娶。這樣一來,畫面之外又多了第三個人物:在更遠的地方做生意的爸爸。

四句童謠:有時間地點處境,着墨處只兩個小孩,而且畫面之外的留白處,還有三個成年人物。

這就是聯想的魅力了。有詩的年代,人人會聯想,文學和藝術,就普及而好看了。擅長聯想的人,也含蓄而聰明,話裏有話,你聽得懂;山外青山,你看得到;人外還有許多人,畫面之外有許多含意,而目之所及,蹤迷萬徑,鳥絕千山,紅塵的喧噪,心海的高潮,都領悟了。這就是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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