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5月19日星期四

生涯規劃 - 古德明

今天，香港教育有所謂「生涯規劃」，聽來十分實用，但回首六十二年，我只覺人生無可劃無可規。

小時候，我家在澳門，只盼像父親一樣，做個教師。但父親說，一旦二伯父把祖屋賣掉，我們就無處棲身，而教書薪水微薄，難以維生。於是，一九六四年，父親攜我遷居香港。我第一次的「生涯規劃」落空。

六十年代，香港並不富裕，卻朝氣勃勃。我晝夜讀書，只盼得入大學，畢業後找一分文字工作，安安穩穩過一生。我規劃的頭兩件事總算實現，但是，一九八四年，英國和中共協議，把香港拱手相讓。中共的「香港民主回歸」諾言，我當然不相信，於是，一九九七年，遷居紐西蘭。「在香港安安穩穩過一生」的規劃落空。

我的第三個「生涯規劃」，是終老紐西蘭，只是當年才四十四歲，飽食終日，無所用心，生活是想不到的難耐，而香港一時未見鉅變。於是，一九九八年，我襆被返港，第三次規劃落空。

現在，習近平治下，香港終見遽變。但我已經沒有規劃未來。留港耶，去國耶，走着瞧吧。人生無常，要規劃談何容易，現代中國人更是難上加難。新中國局勢旦夕可變，是非也旦夕可變。

而在這無常以及是非旦夕可變之中，我唯一引以為慰的，是仰屋著書四十年，未嘗一日阿諛權貴或投機悅眾，言論一以貫之，藏諸山，傳諸人，可以無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