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月19日星期四

壹週刊 - 1141 - 壹樂也 菰

 

壹樂也

2012年01月19日

我們最早接觸到的菰,大概是香菰吧?當今大量種植,相當地普遍。中國人也對香菰情有獨鍾,過年過節做菜,多有香菰。

早年,以香菰入饌,算是高級菜。那時買香菰,要到海味店才找得到,可見多麼稀罕。我有個姪女叫阿芸,從小愛吃,我們一直笑她說,長大後去嫁給海味店東主。
至於我自己,對香菰的滋味,並不十分欣賞。到日本去旅行,經過香菰園,可以採摘當天生長的,拿來在炭上燒,才偶而食之。
白蘑菰倒是可以接受的,尤其去到外國,自助早餐中除了雞蛋以外,一定有一大碟蘑菰,喜歡那滑滑潺潺的口感,最主要是細嚼之下,還有一股甜味,那是香菰缺少的。
白蘑菰變種後,愈長愈大,就從 WHITE BUTTOM MUSHROOM變為 PORTABELLO的大蘑菰了。從前只在意大利旅行時才吃得到,整個大的,有如一份牛扒,煎後用刀叉鋸之,印象尤深。
後來在超市也偶而看到來自荷蘭的大蘑菰,賣得甚貴。在澳洲生活時吃的,見菜市場的大磨菰甚為便宜。我的公寓冰箱中一定藏有幾包大蘑菰,友人來訪,即刻到廚房去,用牛油煎一煎,灑些海鹽,就是一道美味的送酒菜。

當今又在大陸生產,多得不得了,我們在普通超市也能找到,其實國內的味道並不差,都是從美國進口大蘑菰的小嬰兒,指甲般大,種植出來的。一般都有茶杯碟子那麼巨型,除了煎,還能焗,又可以釀入蔬菜或肉類,吃法變化無窮,那麼一大口一大口地吞,過癮之極。
至於最甜的,是一種最價廉的草菰,樣子乾乾癟癟,灰灰黑黑,不起眼,而且藏有大量的細沙。買回來後洗淨,浸它一浸,拿去煲個十多分鐘,湯沸騰時,將切成薄片的雞胸肉扔進去,一灼熟即熄火,就有一碗清甜得不得了的好湯了。
可惜當今買到的草菰,雖然個子較大,也很乾淨,但甜味已大不如前。還是可以一試的,到雜貨店去買幾兩存着,等到沒湯喝時臨時炮製一碗,客人也會喜歡。
早年讓香港人驚為天人的是竹笙菌,有些食家還以為是長在竹節裡面的,其實是一種很普通的菰菌,樣子像瓜瓤,口感不錯,但沒什麼味道,已成為素食者的恩物,在齋菜館中一定有這一道餸。

到了意大利,家家戶戶最常用的牛肝菌 PORCINI,在超市中也常見一包包的乾貨,有些還磨成粉,或浸在橄欖油中。
做法千變萬化,新鮮的就那麼切片了混入意大利粉中,煮意大利飯 RISOTTO,最受歡迎的也是牛肝菌飯,做薄餅 PIZZA也在上面鋪幾片,當沙律的其中一種生菜亦佳。
牛肝菌有獨特的香味和甜味,口感亦潺滑,當今大量地由雲南運來,中菜也以牛肝菌入饌,代替了香菰,還有人用來煮雲吞麵,包腸粉當點心,憑自己的想像,牛肝菌怎麼吃都行。
日本人認為最珍貴的菰是松茸 MATSUTAKE,一條拇指般粗的就要賣上千元港幣,有時不法商人還會用鐵絲或鉛粒插入菌中來增加重量呢。在日本超市中也常看到較為便宜的松茸,那是從韓國進口的,二種東西一比較起來就知高低。

吃土瓶蒸時,在小茶壺中放一片日本松茸,那種香味,一打開壺蓋即能聞到。豪華的吃法,當然是撕成薄片後在炭上烤,當今能吃到真正日本松茸的餐廳並不多,都是以韓國貨代替,已無法享受到那種美妙的香味和甜味了。
經濟一差,日本人就大量地從雲南運到,不是說中國的不好,而是真正日本松茸的種不同。我吃過最好最過癮的,是跟着日本友人到他鄉下家的後山中採摘,一採一大籮,吃個不亦樂乎,這是數十年前的事,當今空氣土壤皆污染,再也沒那種福氣可享了。
說到雲南,雨水充足,氣候又最適合長野生菌,出產的牛肝菌品質不遜意大利的,另外有雞 6,因長在白蟻窩附近,有個 TERMITE MUSHROOM的英文名,名為雞 6,是吃起來味道像雞肉得來。
羊肚菌也是樣子像羊肚,外國人亦喜,稱之為 MOREL,新鮮的生長期很短,多數是吃乾貨。而乾巴菌是像雲南的牛肉乾,亦似蜂巢,其貌不揚,但甚甜。其他的還有黑虎掌、雞油菌、茶樹菰等等。

這些,則屬於菌中平民,而貴族是法國和意大利以及東歐各國亦產的黑松茸及白松茸,其價值和吃法又可以另寫一篇文章了。
在泰國清邁吃過一種不知名的菌,也是埋在地下的,像鵪鶉蛋那麼大,黑漆漆地,香味和甜味也不遜黑白松露,還沒有人去發掘。
我個人始終是食肉獸,雖喜菰類,但也不多吃。有一回在雲南,餐廳把所有的菰菌都放在鍋中打邊爐,那鍋湯當然甜得不能再甜,可是就是吃出一種太寡的感覺。菰字亦作菇,造字的古人可能一餐吃的都是菰,就把那個孤字放了進去。如果各位吃的也儘是菰,就會知道這種感覺,的確孤寡得要命。

蔡瀾

(蔡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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