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2月26日星期二

铅笔装腔指南

铅笔装腔指南

铅笔是古老的文房用具。最早的铅笔,真的用铅做芯。古罗马人发现铅块可在平面上划出浅痕,就用它来记录文字。拉丁文里管铅笔叫"Penicillus",本意是小尾巴。中文里的"铅笔",则是从日本引进的外来词。有种说法认为中国汉代就有了铅笔,依据是《东观汉记·曹褒传》里有一句:"寝则怀铅笔,行则诵文书。"尽管前年有位叫娄海燕的先生自称发现了汉代铅笔的实物,但主流的考古学界仍认为曹褒的"铅笔"其实只是蘸了铅粉用来改错字的"涂改笔"。

现代铅笔的出现,源于16世纪在英格兰凯斯维克发现的石墨。当年的官吏们用羊皮纸裹着这玩意儿在加农炮模具上画线,艺术家则用它来构思自己的创作。那时人们误以为石墨就是黑铅(Black Lead),所以用"Pencil"来为这种新文具命名,算是对古罗马"Penicillus"的致敬。

铅笔之妙,是随时随地都能书写记录。有个著名的段子与冷战时期的太空竞赛有关:美国科学家发现,普通的钢笔和圆珠笔都不能在微重力环境下使用。于是NASA的科学天才耗费数百万美元研究出一种可以在太空中使用的圆珠笔,苏联人的方案则是让他们的航天员使用铅笔。这段子有一个硬伤:石墨原本就是一种良导体,在早期的纯氧失重环境中,铅笔芯的粉末与残渣有引起电器短路甚至致命火灾的风险。

洋洋自得的段子手显然低估了航天科学家的智慧。真相则是:美国航天员早期用的确实是铅笔,但却是经过特殊加工的自动铅笔(Mechanical Pencil)。根据NASA官方网站的记载,为了双子座计划(Gemini Project)的顺利执行,1965年NASA从休斯顿的Tycam工程制造有限公司采购了34枝天价铅笔,总共花掉了纳税人4,382.50美元!

但这远非最昂贵的铅笔。2011年在香港,德国著名文具厂辉柏嘉(Faber-Castell)为庆祝其250周年华诞,展出了一款镶钻铅笔,其笔盖和笔夹均以高纯度铂金制作,笔盖的末端还镶嵌了三颗美钻,全球限量发行99枝,每枝索价高达127,500港币!辉柏嘉是世界上首屈一指的铅笔制造商,从1761年推出第一枝品牌铅笔开始,几乎每个苦逼设计师、牛逼艺术家(比如歌德、梵高)和文艺小清新都用过他家的产品(在欧洲,辉柏嘉的低端产品更像我国的中华和晨光一样普及)。为了满足广大铅笔爱好者的需求,他们还推出了250周年银禧纪念版艺术家木颜色礼盒,礼盒里除了有素描炭精铅笔,还包括专家级水彩、油彩和粉彩铅笔,限量1,761套。这些奢侈品级别的套装,估计很少有人会舍得用来写字或绘画。

当代的铅笔玩家,既收集传统的木杆铅笔,也收集自动出芯铅笔。除了辉柏嘉,红环(Rotring)与施德楼(Staedtler)也各有拥趸。根据用途,又分为书写、绘画与制图三种。一般来说,木杆铅笔的格调天然高于自动铅笔,只有少数奢侈品牌出品的自动铅笔才能扳回分数,用于制图作业的铅笔格调又逊色于绘画创作与书写用笔。自古以来,装腔靠的就是文艺而非劳动。

一般初级装腔爱好者(InstallBer,以下简称Ber),分不清笔芯的硬度(H, hard)和黑度(B, black)。在这套起源于欧洲的标准里,最硬数9H,最软则是9B,用来填写答题卡的则是著名的2B。能分得清这些就可算初级Ber Plus了。初级Ber们一般没听过辉柏嘉,在他们眼里晨光和中华就是大牌,苦逼考生们可能还买过进口的三菱、斑马和吉一,作为赠送"同桌的你"的小心意。

中级Ber普遍要专业一些,熟知HB体系是必须,有些还知道美国的数标体系(老美用数字标明硬度和黑度,比如最常用的HB既#2),如果是走艺术路线的中级Ber,须熟谙炭精、水溶性彩铅和油性彩铅的特性,他们是美术用品商店的常客,爱买捷克产酷喜乐(KOH-I-NOOR)、Derwent或辉柏嘉,并熟悉不同品种的特性,私下里抱怨广东产的不如马来西亚与德国原产顺手。如果是自动铅笔的玩家,还要琢磨内管与出芯结构的设计与用料。在他们眼中,使用塑料出芯结构的派克不值一提,但同样质地的红环800却可例外。自动铅笔爱好者还要比较不同材质、不同品牌铅芯的书写手感。红环的2.0mm HB铅芯字迹牢固,手感顺滑舒适。但如果是0.5mm或0.7mm规格,樱花HB铅芯的口碑似乎更不错。

走豆瓣路线的中级Ber,更在意铅笔的外观,他们最爱辉柏嘉的Grip舒写系列与获过无数设计大奖的凌美(Lamy)。在IT公司里做UED的小清新总是津津乐道Grip的"人体工学"(三角笔杆配合专利点阵)与凌美的创意,假如没有一枝Grip或者波希米亚风的凌美,他们都不好意思在Moleskine笔记本上抄写陆琪与延参法师的格言(Moleskine也出自动铅笔,但论及品质却是鸡肋)。

高级Ber除了在书桌(请注意,高级Ber绝不会庸俗地说出"办公桌"这种充满劳动气息的名词)上摆一套大牌的限量版礼盒,还得随身带一枝万宝龙165纯银自动铅笔,或瑞士原产的凯兰帝(Caran d'Ache,俄语里就是"铅笔"的意思)限量版,在头等舱里漫不经心地玩数独和"小强填字",显然要比正襟危坐地看《XX商业评论》要更有风度。顶级Ber熟读Leonard Read发表在1958年《自由人》杂志上的那篇《我,铅笔》(I, Pencil),并以弘扬自由市场经济学说为己任。他们的大陆粉丝仰慕前者的风骨,悄悄地也以铅笔来命名自己成立的社团。

至于骨灰Ber,他们通常穿着千篇一律的藏青色夹克,PU革公文包里搁着几枝印有"人民大会堂"字样的红蓝铅笔,在刚刚过去的那个深秋,最忠诚的一位骨灰Ber细心地在总书记3万字的施政报告中圈出了145个"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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