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赤口 - 陶傑
年初三是赤口,根據中國傳統習俗,這天易招惹口角是非,最好勿拜年。
中國人社會天天都是赤口,街頭巷尾,隨處可見到成年男女因小事開罵。
小時候由英治的香港,偶北上大陸旅行,發現廣州上海 ,不論閙巿大街,弄堂騎樓,或因腳踏車之碰撞,或因甬道上不慎潑了幾滴水,成年男女,好似火山爆發河洪決堤一樣,朝祖宗十八代之盛況和母娘的生殖器陰處惡罵一通,或瞠目曝筋,或披頭散髮,英文叫Creating a scene,吸引大堆中國坊眾的王大叔、李大爺、三姨媽、八姑爹,以及他們手抱的二狗子和蝦女昌仔,聚眾圍觀。
弄堂的街道女組長,即是被她們的毛主席解放了的翻身婦女,白天坐在竹櫈子上,提着一把扇,瞪大眼睛注意階級敵人有何動靜,嫌她們的女兒不懂事而大怒時,拿一根雞毛帚子,衝着鄰居一路追閙喊打。
在牆壁上毛澤東肖像的虎視下,小孩逃過貼着「四海翻騰雲水怒,五洲震盪風雷激」的對聯直逃到樓下,圍繞着水井拚命逃,坊眾看到,當做沒事一般。
這個小孩到今天,五十歲的年紀,應該當權了。在此等環境長大,今日的中國人如何能不暴戾?都有基因承襲的緣由。
因為罵人盛行,才需要過年留一天停火。美國人發明給你用的網絡,正好發揚光大,讓中國人千年盤蜷的仇恨,加倍宣洩,與拉登的聖戰網站各有千秋。
小時候暑假去大陸,看完藍螞蟻般的毛式中國人街頭開罵的日常大戲,回到香港,快開學了,去大丸百貨公司買文具,日本人訓練出來的香港女售貨員笑意溫文,禮貌可人,就明白,真是兩個世界。
見賢而思齊,見虛妄愚痴而自省。人生要遠離仇恨,看見面目扭曲、覺得你曾經在他祖宗墳頭撒過泡尿、你想害他而動不動口出污言的人,要體諒他遺傳的精神病。他們已經自囚於仇恨和疑懼的地獄了,他們的子女也一樣,怪可憐的。
有教養的人,不必每年要一個年初三來戒躁止暴。願馬年佳和,歲月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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