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0月31日星期六

蘋果日報- 【讀書好×果籽】帝國夢與發達夢的糾纏 百萬移民在非洲

蘋果日報- 【讀書好×果籽】帝國夢與發達夢的糾纏 百萬移民在非洲

【讀書好×果籽】帝國夢與發達夢的糾纏 百萬移民在非洲

收到出版社寄來《紐約時報》名筆Howard W. French去年矚目紀實報道作品《China's Second Continent : How a Million Migrants Are Building a New Empire in Africa》的中譯本《中國的第二個大陸》時,鄺穎萱剛從非洲馬拉維及萊索托孤兒院當志工回來。在她的見聞中,「中國人」是重要角色,這些貧窮落後的非洲南部小國,市集內一樣充斥着中國小商人、小商店,甚至攤販,在這個陌生國度開拓他們的生意,追求理想。而當地人對中國移民有不少怨言,近年非洲已被標籤為「中國的第二個大陸」,一百萬中國移民遍佈非洲大陸54個國家,而人數仍然持續上升。去年,美國外交重點不得不由重返亞洲而急轉彎變成重返非洲。


《中國的第二個大陸》 
Howard W. French走訪非洲15國,寫出中國移民的真實故事,這不是從批判中國殖民主義出發,而是用紀實報道方式,描畫在地中國移民的生活、經歷及心路歷程,中間交織中國政府在非洲的發展策略及當地人的回應。

《紐約時報》撰稿人Howard W. French有個中文名字傅好文,現在任教美國新聞學重鎮哥倫比亞大學,他獃過非洲不少國家,也曾任《紐約時報》派駐上海分社社長,懂普通話,實地採訪非洲的中國人,自然有優勢。

莫桑比克的中國牛仔
非洲國家一直予外界窮困、戰亂及貪污的刻板印象,而中國則是強國崛起,內需蓬勃,充滿發達機遇,何以這十年間大量中國人跑到非洲找尋機會呢?這不太合理吧!此書第一章的主角叫郝盛利,五十多歲小平頭河南農民,隻身到莫桑比克偏遠的中南部地帶,種植製造代糖的甜葉菊。這個粗線條農民眼中非洲的機會比祖國更多,非洲貪污,中國一樣貪污,在家鄉無權無勢的,只有在社會底層,反而來到莫桑比克,還可打出一片天。他已將兩個孩子帶到非洲農莊,還安排他們盡快與當地女孩結婚生子,變身莫桑比克人,以防政策改變,禁止外來人擁有土地時,他便可以用孩子來登記。作者與郝盛利在路上經過一個小鎮想吃飯,路人指示他沿小路走,會有中國女人賣小吃,他果然發現了小吃店。老闆廿多歲來自汕頭,一個女人在偏僻莫桑比克小鎮Marumbene做小買賣,動機很簡單,只是想賺多點錢,她說網路上很多人說莫桑比克穩定,對中國人友善,就這樣來到這裏。


往後傅好文逐漸發現非洲的中國人,除了專業人士、投資商人、工程人員外,更多是普通平民百姓,在塞內加爾的首都Dakar,曾經是上流社會出入的獨立廣場,充滿法國殖民地優雅風情的漫步小道,今天已變成沙麈滿佈的露天市場,中國商販售賣中國製造的小商品。他們的移民模式多是同鄉有人來非洲做工程,完工到期後留在當地,發現非洲商機大,便向家鄉親友傳遞有關消息,於是便一個帶一個移民非洲。這令我想起十七世紀閩南地區大量向東南亞移民,以及八九十年代民工落戶廣東及深圳的過程,同樣是由賺錢和同鄉網絡驅動。這是中國農民工的蛻變過程,先在內地由農民變成鄉鎮工人,然後到非洲當海外僱工,留下來變成小商人,塞內加爾首都Dakar朝代卡拉OK酒吧的陳小姐經歷,應該是典型。她是河南人,2002年跟堂姊南下廣東從事性工作,18歲就被「客人」帶到Dakar湖南人開的酒吧工作,後來頂手接了酒吧,專做中國小商人生意。書中既有小人物故事,也有專業人員、銅礦主、工廠負責人、大商家及非洲官員、政客、公民社會領袖,作者沒有先入為主,認定中國是新帝國殖民者,他嘗試訪問各式各樣的中國移民,刻劃中國崛起對全球影響的多面性,亦從中國移民及政府官員角度去理解。

滿州拓殖史
這些他鄉中國人,正在改變非洲面貌,中國人進入非洲,同舊歐洲舊殖民主義不同,也同美國有別,這也是令人困惑之處。中國表面沒有介入非洲國家內政,沒有軍事征服,與白人殖民非洲過程有別。但西方國家當時用武力開拓疆土,同步是開拓全球貿易市場,建立起鐵路、港口、公路及行政中心,建立起殖民建制,並且大規模移民當地。既奪取非洲自然資源,也期望將商品流通全球。如果撇除手段,單以動機及結果而言,中非關係與帝國殖民亦有其相似性。作者在結論中以日本帝國三十年代在滿州的拓殖史,類比當年日本同樣聲稱協助被西方殘酷剝削的中國老弟,提供一條通往現代化及都市化的尊嚴之道。雖然今天大量中國人移民非洲並非政府行為,沒有嚴密組織性,但對很多非洲人而言,結果其實是一樣。


Howard W. French曾經派駐西非、中非及上海,是資深記者,對非洲及中國有相當程度了解。


書中講述贊比亞前總統薩塔(右)利用當地反中情緒而勝出大選,但選後立即變臉表明保障中國利益,中國之後積極拉攏薩塔。中國靈活務實的外交手腕,不單擅與獨裁貪腐政權打交道,民選政府也一樣可以爭取過來。

撰文:劉細良


編輯:陳國棟


美術:楊永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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