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2月15日星期一

只有黑白，並無中間 - 陶傑

香港騷亂，變成黑白分明的「撕裂」和「對立」。有的人提出所謂「第三條路」，即黑白之間應該有點灰色，但其實沒有第三條路，因此，灰也不可行。

為什麼？因為中國人的「文化思維」，由「漢賊不兩立」開始，一直是黑白二元的對立結構，沒有第三種。

中國農村婦孺看「白毛女」，戲中只有所謂「壓迫窮人」的地主黃世仁一方，以及被壓迫的貧農喜兒和她的窮老爸楊白勞另一方，悲情苦處，看得哭哭啼啼。香港上一代看黃飛鴻電影，也只有關德興正氣的一方，以及壞人石堅的另一方。

京戲粵劇，紅臉黑臉，形成中國小孩從小問父母，台上角色「是好人還是壞人」。此等文化教育，教出來的，只知非此即彼、非黑即白，不能接受、也不明白在黑白之間，不止灰色，還有很多色彩。魏蜀吳三國，其實也只兩方。

所以馬克思列寧的學說，毛澤東向中國人推銷成功。馬克思的世界，只有「剝削階級」的一方，以及「被剝削壓迫」的另一方。馬克思只知道「資產階級」與「無產階級」，不知道還有發明技術獲得專利而擁有知識創意的「專業中產階級」。簡單的二元劃分，適合一個只黑白分明，不止文盲，還是色盲的簡單民族。

所以「改革開放」，大陸雖然有憑金錢收入為標準的所謂「中產階級」，但大陸的「中產階級」，不成為獨立的「第三階級」，只能選擇「入黨」靠攏一方，做一個統治的「持份者」；或者像「維權律師」一樣，企圖為另一方代言出頭，判入獄而被消滅。

中國人的世界只有一元伊始、二元對衝，絕對沒有三元鼎立，或多元互存。譬如，在馬列和西方美國之間，出了一個托洛斯基；或者在毛澤東和蔣介石之間，出了一股胡適、孫立人、雷震等的第三勢力，中國人都覺得迷惑，不知是什麼東西。

金庸寫到「鹿鼎記」，韋小寶非忠非奸，不俠不盜，也是灰色地帶的「第三條路」，但中國人至今仍只將韋小寶當做一名教壞小孩、娶七個老婆的世界仔來欣賞。欲在中國人的圈子裏醬玩所謂政治者，不可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