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情莫言 - 高慧然

莫言比我們想像的圓滑、狡詐。或許應該這麼說，莫言表現出了在強權下在體制中謀取生存的農民式求生智慧。求生無錯，求生是人類本能，這不是莫言的錯。可是長期在非正常生態下求存，人性不免扭曲，對強權即使不是諂媚，也不自覺染上斯德哥爾摩症候群。這種人左右逢源，偶或與體制融為一體，讓人難以信賴。我無權指責他，只得表示同情。

莫言初得獎，一時亢奮，說了幾句媒體愛聽的話，讓人驚艷。冷靜下來後，大約有些後悔。這次去領獎，有了充足準備，說話腔調明顯不一樣了。「如果說一個作家認為他在一種完全自由的狀態下必定能夠寫出偉大作品，那一定是假話。」「如果說一個作家在不自由甚至不太自由的環境下必定寫不出偉大作品，那也是假話。」「你去網絡上看看，就會知道有沒有言論自由。」這種隱隱帶着立場的表態式說話技巧，用來擔任外交部發言人都綽綽有餘了。

莫言是文學獎得主，不是和平獎得主，我們不能要求他有劉曉波那樣的道德勇氣。但是作家，該有作家的真誠和底線。他不必站在雞蛋的一方，他至少可以選擇站在雞蛋和高牆之間，毋須急於表態，走向高牆，表現出想成為高牆一部分的恣態。

莫言筆下鬼域魔道般的中國很真實，而他這個人是中國的一部分，永遠都是。這一點，也很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