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2月27日星期五

蘋果日報- 蘋果樹下:有一種電影叫杜琪峯 - 何映宇



蘋果樹下:有一種電影叫杜琪峯 - 何映宇

2007年我到香港的時候曾約杜琪峯先生的專訪,結果我到了香港,杜先生的助理才跟我說,因要配合一位明星的檔期,臨時調整,我在香港期間不能接受採訪,只能改期或書面。後來書面也沒見回,只好作罷。

翻出舊賬來不是要和杜先生秋後算賬,我無意於此。恰恰相反,整個夏天我都在看杜琪峯的電影,2007年之前,我不過認為香港電影成就了杜琪峯,現在,我堅信,也是杜琪峯,成就了香港電影,並將其提高到一個新的高度。

十多年前,香港電影人拍黑幫警匪片可以說已經是花樣百出,無所不用其極,那麼我們看杜琪峯,還能看到些什麼?

《黑社會》凌厲的風格讓人印象深刻,那是一種讓你毛骨悚然從心底感到寒意的冷酷狠毒,看這部電影,會少一點觀影者的隨意從容,更多一分身臨其境的害怕恐懼。徐克武俠的凌厲是影像上飄逸瀟灑,追求純粹美學上的美感,而杜琪峯《黑社會》仿佛隨時隨地會有拳頭打到你骨頭上,那種深入人性的力量讓你不寒而慄。有時候我在想,銀河映像肯定向不少黑幫朋友搜集資料,否則怎麼可以拍的這麼準確、犀利、一針見血見血封喉?

杜琪峯早年生活在九龍城寨,霍耀良1999年的作品《O記三合會檔案》對這片龍蛇盤踞的三不管地帶有細緻的描繪,想來,杜導小時候,除了天天泡電影院看西片,也見慣或者聽聞了不少老大與馬仔、頭目和兄弟之間的恩恩怨怨血雨腥風吧?

其中影射大陸的部分毋須我在這裏多言,但從這一點也可以看出,自千禧年之後,杜琪峯野心就開始爆棚,其中一點:要突破香港類型片的框架,走一條屬於他自己的電影之路,對了:有一種電影叫杜琪峯。

技巧,相對《暗戰》時期,顯然更顯純熟。在他和韋家輝合作的《神探》中,神經質的劉青雲引入另一種視角:幻覺。這種手法在今年大熱的《盲探》中再次出現,依然驚喜。和《黑社會》人物眾多宏大題材不同,《文雀》和《奪命金》中的幾個小人物,要算是小品了吧?但是小中見大,不僅依舊殘忍(《奪命金》中宋先生插入阿龍心臟的那枚鋼針),而且,在嫻熟的敘事技巧中,讓你感受,人生的迷局。《奪命金》,何韻詩演的Teresa、任賢齊演的高級督察和劉青雲演的三腳豹,錯綜複雜的交織一起,在敘事手法上,真是讓人拍案叫絕!仿佛無法掌控的命運,卻完全被杜琪峯玩弄於股掌之間,對電影結構舉重若輕絲絲入扣的處理,讓人生,成為三腳豹們的悲喜劇,而讓電影,成為杜琪峯的傳奇。

王家衛有點像香港電影的基因突變,而杜琪峯則根正苗紅,港味十足。杜琪峯近年的電影頻頻入圍三大電影節,可是,和得獎專業戶王家衛不同,全部鎩羽而歸。究其原因,我也明講,那些死腦筋評委哪裏真懂得電影敘事的妙處,不過固守西方藝術電影的教條而已。一個深諳電影敘事秘密的導演,完全可以拍出影史上堪稱偉大、又讓普通觀者目不轉睛大呼過癮的作品,並且,對於三大電影節的冷漠嗤之以鼻一笑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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