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月11日星期六

麦琪:谈顾城是对我的亵渎



麦琪:谈顾城是对我的亵渎

文/李冰

麦琪:我希望更多时间与湛秋在一起(孙京龙/摄)


9月26日一早,冒着大雨,记者在前门饭店见到了头天晚上刚刚从悉尼飞回北京的麦琪(英儿)。10月3日上午,她将前往地坛书市签售她最新的散文集《倾情人生》。

而1993年10月8日,在新西兰北部一个只有两千人的小岛上,诗人顾城杀妻后自缢于一棵大树之上,这就是震惊世界的"顾城事件"。死者长已矣,转眼十年过去了,当一切都像波涛归于平静的时候,麦琪,这个当年被炒得沸沸扬扬的"当事人"现在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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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本名叫李英,后因顾城小说《英儿》一书的出版,许多人称她为"英儿",再后来她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麦琪。但习惯上,人们还是喜欢称这个自小在北京胡同长大的女人为"英儿",尽管她极力反对把书中那个"靠色相盈利"的女人与自己画等号。

"你是信报的记者?我感觉好亲切,因为它的前身是《戏剧电影报》,1986年我大学刚毕业时曾在那儿实习过。"几句交谈之后她脸上露出了开朗的笑容,一双明亮的眼睛在浓黑的眉毛下闪着光,她那么直率坦然地看着你,让你想象不到近在咫尺的,就是那个十年来在无数人眼里有着传奇经历的女人。

她说她是个"挣了钱就花掉的人",没什么金钱观念,就连飞回来看望刘湛秋,也是连续上几个夜班挣足机票钱了才回来,"我不会做金钱的奴隶"。眼前的麦琪穿一件普通的麻质衬衣,未施粉脂的脸细腻有光泽,让人丝毫不难想象初遇著名诗人刘湛秋时,23岁的她有着怎样的美丽容颜,刘湛秋当时与刘再复、刘心武被合称为"劲松三刘"。

尽管早在1989年,年仅26岁的麦琪就出版了个人诗集《天边梦边》,但并未引起太多反响,引起人们对她写作关注的是"顾城事件"后创作的《魂断激流岛》(1995年)、《爱情伊妹儿》(2002年出版),前者写的是她与顾城的故事,后者写的是她与刘湛秋的爱情。

《爱情伊妹儿》一书的内容提要是这样写的:

"我"与刘湛秋在一场舞会上相识,对他一见钟情。后来,"我"受顾城的帮助出国,在新西兰激流岛与顾城夫妇生活了一年半时间。在顾城夫妇暂离岛旅德后,"我"和当地教人练气功的F离岛到澳洲结婚。9个月后,岛上便发生了顾城夫妇双双死亡的悲剧。"我"情绪极端低落,因为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悲剧与"我"有关。此后,"我"心中惟一牵念的还是从不曾忘却的刘湛秋。终在刘湛秋的鼓励下写了澄清真相的《魂断激流岛》,并离了婚,与早已离婚的刘湛秋再续前缘……

尽管网上到处都贴着有关三人的"故事",刘湛秋在我采访前还是诚恳交待:要"七分谈文学","三分谈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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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大的愿望——更多时间与湛秋在一起

记者:你在悉尼一家经营建材的外国公司有一份收入不错的工作,写作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麦琪:写作不是我的职业,也不是业余爱好,就像一个人无比热爱的一样东西,不管你把它看成是什么,它永远在你的感觉里存在着,永远不会走远。公司的工作是为了吃饭、穿衣、付房租和买机票看望亲人。

记者:那件事情都已经过去十年了,你为什么还要在澳大利亚漂着而不回北京来呢?毕竟这儿有你的亲人和爱人。

麦琪:女人的一生是个不断寻找自己的一生,经过那么多的创伤,我才发现年轻时幻想的一切都与现实无关。这三年来我埋头写作,写作让我彻底打破了过去,从过去的影子里走出来,我明白了生活无所谓对错。而悉尼是个宁静的、适合写作与读书的城市,它的生活节奏也比较稳。

记者:目前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麦琪(不好意思地笑笑):能有更多时间与湛秋在一起。

爱情生活——这一生的渴望就是爱他

记者:从23岁开始,如今你与湛秋这段感情已经持续快二十年了,你怎样看待爱情?

麦琪我绝对相信一见钟情,对我来说,如果不是第一眼就产生了从血液里就梦想拥有他的感觉,那就说明我并没爱上他。因为许多所谓的"爱情"是建立在别人认为的好坏基础上的。爱情对我来说非常重要,只有有爱情的生活才有意义。

记者:你们最吸引对方的是什么?

麦琪:爱上他时,我甚至没读过他的诗,连他最有名的普希金译作我也没读过。当时在大学,我最迷恋的是哲学书籍。他最吸引我的是他总能给我新鲜感,每次我去机场接他,都有第一次相见时的感觉。我爱他这个孩子与成人的混合体,他是激情与智慧并存的一个男人。我不能想象我没有湛秋,因为我已经无法爱上别的什么人。

当初是我先爱上的他,我只是让他知道我爱他就够了,我从不纠缠他一定要怎样。(笑)他后来与朋友说他是一点点陷入情网的。他说我的善解人意最让他迷恋,另外他这个南方人也欣赏我身上北京人的幽默。

记者:你与湛秋的爱情有没有遗憾?《倾情人生》中好几篇你都写到孩子,虽然你从未做过母亲。

麦琪:几年前我曾为他怀过一个孩子,后来还是没要。孩子意味着生命的延续,如果我是一个彻底的对生命非常乐观的人,那么这种延续就是一种天大的快乐,可是我不是。我的渴望,这一生的渴望就是爱他,然后死去。

一切都是不可知的,我知道的只有他,他的爱情像是我身边的空气,我已经太习惯了,不想有任何变化。

传统规范——活出本性才是美丽的

记者:当年你明知他有妻女,你还是爱上了湛秋;后来在新西兰,顾城也有谢烨和儿子,爱情的发生对你来说好像是没有障碍的,你是如何看待传统规范的?

麦琪:这个世界上一些人是用心在生活,一些人则是用观念在生存。我对所谓规范是持一种蔑视态度的,伦理道德在我眼里有些滑稽,在我眼里人要活出本性来才是美丽的,相反就是丑陋的。

记者:你怎么看待名誉?

麦琪: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名誉是这样的东西,一旦她的隐私由于任何原因、出于什么背景而成为公众的"消遣",那么名誉是任什么也夺不回来的了。《英儿》一书让我一夜之间成了新闻人物,媒体的追踪报道最后终于让一些人得到了满足,他们认为书中的英儿非得同我画上等号才罢休。我当时有口难言,因为我真应该去说话的人已经不在了。

记者:这种生活观念是受家庭影响吗?

麦琪:我的父母都是非常传统的人,他们一辈子都在按常人的步骤生活着,我想除了继承了父母纯朴自然的个性,所谓"叛逆"更多的可能是骨子里与生俱来的。

关于顾城——过多谈他是对我的亵渎

记者:十年前的10月8日在你的心里也许已经好遥远了,但在我们的记忆中仍那么清晰,有没有勇气再回望?

麦琪:前边七年对我来说可以用"可怕"来形容,我甚至没有倾诉的欲望。痛苦是一个盒子,那里面有伤心有失望,有怨恨和委屈,有自责和忏悔,是碎玻璃一样破碎的精神,你只能用或悲观或乐观的态度来面对,但我运气不佳,我很难让自己走出去。

记者:顾城的墓地在哪里?每年这天对你来说还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吗?

麦琪:他的墓地在哪儿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如果你查一下别的资料也许能获知。我不想像祥林嫂一样总谈他,我也不是"英儿",过多地谈他是对我的亵渎。

记者:你是否很忌讳谈顾城和过去?时间能改变一切吗?

麦琪:也不是忌讳。人的生命有限,还是应该往前看。我是个不按计划生存的人,抓住一样喜欢的东西就会非常珍惜。时间并不能改变一切,假设自己只是个旁观者更不现实。

记者:当年的那件事对你的人生来说在外人眼里似乎除了"名声",更多的是伤害﹖

麦琪:我感觉不到那是伤害了,我的心里早就形成了一个保护层,外界的刀子是扎不进来的。但那件事对我生命造成的影响确实非常大,发生在任何人身上都是一样的,不可能当没发生一样。

关于命运——我认为自己的命挺好

记者:如果让你重新做一次选择,你是否会选择另外的人生?你怎么看待命运?

麦琪:人生中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是在特定时刻、特定人物、特定环境下必然发生的,你不可能像抽掉一块砖一样只改变其中一部分而指望有什么不同的事会发生。

有人说我命真不好,居然那么惊天动地的事都与我有关,有人说我命好,能够活得那么自我。要我来说,我认为自己的命挺好。

记者:你怎么看待你自己?你最大的优点和缺点是什么?

麦琪:用我父母的话,我是个有点"愣"的人,我理解其实也就是简单,这种简单可能给我带来了很大麻烦,但我更觉得这种简单也救了我,因为我活的是自己的人生,这是任何代价都换不来的。我不喜欢"成熟"这个字眼,事实证明,许多优秀的人一生都也不"成熟",这样的人才会有旺盛的生命力,单纯地生活才不会背包袱。

记者:你有信仰吗?

麦琪:我不喜欢所谓天长地久,一点也不惧怕死亡。我没有什么宗教信仰,但我相信世间有某些我们未知的神秘的东西存在,那是我从内心敬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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