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3月12日星期三

蘋果日報- 無 人 - 陶傑

無 人 - 陶傑

四川公安在街頭將一隻流浪狗用鐵叉擊斃。流浪狗的主人是一個流浪漢。公安說要滅瘋狗,而這隻流浪狗盯着公安,眼神僵直,公安認定流浪狗有瘋狗症,為「保障人民健康」,遂予以「嚴正」擊殺。

流浪漢沒有反抗,木無表情地看着忠心伴侶被「公權力」宣判死刑,就地正法。四周的人如常圍觀,也沒有人敢制止。四川這個小地方,沒有什麼洋人。當日如果人群中有德國人、美國人、英國遊客之類,大喝一聲,用英語向中國公安「嚴正交涉」,則可能退讓,一條中國流浪狗命,多半倖免於難。

事後網絡開炸。許多喜愛動物的網民,微博聲討殺狗公安。但是,聲討僅限網絡,這些八九十後的網民都明白,如果他們在現場,面對鐵叉鐵錘,棍棒交加而殺狗的公安,若敢抗議半句,變成聚眾鬧事,「維穩」之下,「天地不仁,以百姓為芻狗」,一九八九年有先例,照樣關門打狗。

公開虐殺動物,中國舊時,應該哪個朝代都有,只是今日在動物、施暴者、圍觀的中國人民之間,少了另一種,叫做俠客。

「神鵰俠侶」曾經有過一匹馬,「這馬瘦得兩肋盡凸,腿如枯柴,滿身泥污雜着血漬斑斑鞭傷,還拖着一大車山柴,趕車的莽漢兀自嫌牠走得慢,不停揮鞭抽打」,這時楊過見到了,挺身喝止,向施暴的人大喊:「你再打馬,我殺了你!」

楊過將小黃馬救了出來。「神鵰俠侶」令人長在心懷,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鍾意,對於愛護生命的人,全書在許多感人的情節以外,唯此一人一馬而已。

中國社會三千年都很暴虐,但只要有俠,像介入虐馬的楊過,或拳打鎮關西的魯智深,在欺凌之下,尚有一點制衡。

今日大陸下一代網民說中國至今尚無「防止虐待動物法」,要求訂立,他們年紀輕,不了解國情:中國政府絕對不會訂立此法。即使有了「法」,亦可不依。缺少的不是什麼「法」,而是在遍地芻狗和畜牲之外,缺少的是像楊過這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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